正文_28 刺殺

步輦前行得不急不緩,墨雪清雖是坐在夜孤雲的腿上,但一路行來,整個身子都是僵硬的,堅持了良久,總算見著了不遠處鳳儀殿的殿門。

朱紅色的大門緊緊閉著,門外特地守了數名守衛,各個手持佩刀,一臉冷若寒霜般地立著,恭敬中透著嚴謹,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侍衛。

唇邊嘲諷地笑了笑:這個男人,果然是想禁錮自己!

眼角微微一斜,夜孤雲看見她唇邊一閃即逝的冷笑,不由蹙眉,暗道這女人心思多疑,他本是好意,為了避免這裏讓更多的人出入,故意將此地設為禁地,可這女人……

思量間,一抹苦笑溢出。

步輦才將將停下,墨雪清便掙紮著要從夜孤雲的懷裏起身,卻反被他緊緊錮著腰身,償試了幾將都未成功,不由微微惱怒,瞪眼看他。

“開門。”低低的命令聲,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邊說著,邊不理會墨雪清的掙紮,神態輕鬆自然地橫抱著她下了輦,隨著殿門打開時的沉悶聲響,他抱著她跨入鳳儀殿。

陽光高高掛著,映得本就華美的鳳儀殿更加的富麗堂皇,比之其它宮院,這裏的確是尊貴太多。

奪目的華光異彩,有那麽一瞬灼痛墨雪清的眼睛,腦海中,屬於這具身子前任主人的記憶再次溢出,胸口微微有些泛疼。

下意識地抬眸,正巧對上夜孤雲明若星辰的眸光,見他眼底浮起少有的溫和,她有那麽一瞬的迷惑。

所幸一陣寒風吹來,瞬間將她的頭腦吹醒,鬆開緊緊揪著他肩上衣服的手,自他懷中落地。

腳下踩著平穩微涼的地板,她方才覺得心中一陣踏實,轉首掃了一眼整個院子,窗邊那株黃澄澄的臘梅開得甚好,枝頭上的殘雪消融過後,化為點點仙露掛在枝頭,晶瑩剔透的水光,潤得本就開得甚好的花兒色澤別樣鮮亮。

屋頂地麵上的雪由於無人清掃,是以依舊堆了厚厚的一層,在墨雪清的眼中,反倒很適合眼下的場景。

幾株少見的碧鬆臥在群雪之中,鬆針散亂且調皮地鑽出覆蓋住整顆鬆樹的殘雪,露出毛茸茸的小尖兒,自有一種風情。

院牆邊幹枯的薔薇隻剩下一枝主幹迎風搖擺,再靠牆望去,是一株山茶樹,枝頭上三三兩兩地開著幾朵紅豔豔的花朵,碧色的葉縫間,偶爾點綴幾朵花蕾。

灼目的紅,映在墨雪清的眸底,卻顯得別樣刺眼,狠狠別開眼,不去看那鮮明的色彩,緊閉的殿門被隨行的幾位宮婢打開,夜孤雲先一步踏入其中,明黃色的身影,仿佛瞬間點亮了略有些陰暗的房間。

環視四周一圈,他轉過身子,衝她道:“愣著做甚?”

沒有答話,墨雪清沉沉地看了一眼四周,深知自己將來的處境,芯兒走上前來扶著她的手臂,她踩著軟軟的雪地,走向大殿。

待到她來到大殿之時,早有宮婢忙著開窗通風,另有人調好香料,燃起香廬,絲絲怡人的檀香自房中飄散開來,令人不由寧心靜氣。

外間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名太監

領了兩名小太監,將準備好的新炭抬了進去,在宮婢小心的侍弄下,升起了九隻暖爐。

殿內桌幾十分幹淨,一塵未染,顯然時常有人打掃,正殿那華麗奪目的大紅色喜字依舊掛著,不知是夜孤雲故意不摘,還是他根本就沒再踏足過這裏。

看著這裏的一切,跟她離宮前並沒有什麽變化,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所謂的離宮不過是自己做了一場夢罷了,實際上,她一直不曾離開過這裏,親人們亦都在故都安好。

然,轉了臉,看到的是芯兒,而不是望月,似乎提醒著她,那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了的事情。

心底泛起一抹苦澀,她抬腳走了進去,吩咐芯兒把床榻收拾一番,自己則不理會夜孤雲,直接入了寢殿。

見她如此冷落自己,夜孤雲的唇邊偏偏勾起一抹笑,悄然跟在她身後,同她一起進了寢殿。

自她走後,這是他首次踏進鳳儀殿,雖日日差人打掃整理,但這裏依舊還是欠缺了些許人氣兒。

圓桌旁,她靜靜坐著,單手支著下巴,目光滄然地望著窗邊的臘梅,不知在想些什麽。

看著這裏,他的腦海中便不由地浮起她離宮前的古怪行徑來,那是他首次看到一個女人非但不懼怕他,反而還揚眉挑釁他的威嚴。

比之最初那個膽怯柔弱的她,他更喜歡現在這個狂傲冷冽的她,隻要想起她冷傲中透著憤懣的神情,他便覺得這樣的她,簡直無比可愛,令他不自主地想要靠近。

在寢殿內立了片刻,他看著她,沉道:“你且先歇息,朕還有政事要處理,就不多留了。”

“不送。”

他的聲音還未落地,便先一步聽到了她冷冽的送客之語,不由勾起漂亮的唇,揚起一抹清笑,道:“朕晚上會過來。”

話落,得意地欣賞著她漸漸轉向鐵青的臉色,隨即大笑兩聲,揚長而去。

暗自咬牙,墨雪清無比厭惡地瞪了他離去的背影一眼,重重地起身,一把扯下頂了整整一日的鳳冠,毫不憐惜地將之丟在地上,任由其上鑲嵌著的一顆東珠滾落一旁。

芯兒聞得聲響,小心翼翼地走了上來,撿起地上的鳳冠和東珠,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十分懂事地關了殿門。

歎了口氣,她脆聲喚道:“小元子,把這鳳冠拿到司寶局修整一番,記得小心,切勿弄髒了。”

緊接著,便有小太監急急忙忙的應了,又匆匆離去的腳步聲。

在寢殿中,墨雪清將這一切動靜聽得真真切切,卻絲毫提不起興致,幹脆倒在柔軟的床榻上,合身而臥。

與夜孤雲朝夕相處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來,她的精神之弦一刻都沒有放鬆下來,此刻安安穩穩地躺下,才深覺自己無比疲憊,眼皮子越發沉重,意識便有些迷糊起來,不久便沉沉入了夢鄉。

在外間處理了事務的芯兒輕輕走入寢殿,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睡得深沉的墨雪清,悄悄走近,取了一旁疊得整齊的華被,輕手輕腳地將之蓋在她的身上,看著她熟睡的容顏,她不由低低歎息一聲,緩緩走向

一側,靜靜地守在榻邊。

不知睡了多久,墨雪清睜開眼睛的時候,殿內早已燃上數根紅燭,是燭芯偶爾響起的劈啪聲將她吵醒。

微微眯眼,適應了一下四周的光線,看了看四周空空如也,不見芯兒守在這兒,不由蹙眉,低喚:“芯兒?”

無人應答。

疑惑地聚眉,她緩緩起身,這才發覺自己先前睡得太急,竟連衣服也忘了換。

寢殿內淡淡檀香飄散,她將將起身,便聞得殿外傳來一陣略有些淩亂的腳步聲,眉心緊了緊,她朝著殿門處望了一眼。

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正緩緩朝她走來,隱約間,她似乎還能看到他腳下略有些虛浮的腳步,眸底精光微閃,暗道:好機會!

隨即,她悄然翻身上了榻,假裝熟睡,準備趁著夜孤雲醉酒之時對他進行暗殺,一旦得逞,她也好趁此機會逃離皇宮。

今夜,的確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想到方才空無一人的大殿,她明白,興許是夜孤雲早早就安排好了的。

緩緩伸出手,拂向藏在腰間的匕首,唇邊溢出一抹嗜血的冷笑:夜孤雲,今日,就了了你我之間的恩怨!

夜孤雲緩緩踏入寢殿,扶了扶額頭,踩著不甚穩健的步子走了進來,目光微微一轉,便看見合衣躺在榻上的墨雪清。

眉心緊了緊,他走上前來,本是想伸手替她蓋被子,卻未料,他不過將將近她的身,便覺得眼前晃過一道刺目的亮光,出於本能,他猛地側身,躲開那道亮光。

微微定神,他的身子還未站穩,便瞧見黑雪清揮著匕首再次襲了上來,匕首明晃晃的匕刃在燭光下散發著耀目光澤,僅僅眨眼間,那匕首便迎了上來。

刺殺位置極為精準,顯然是她一早就計算好了的。

眉頭深鎖,他猛地抬腳,踢向她的手腕,而她則似是早料到會有這一招,身子微微一錯,匕首便無比精準地朝著他的咽喉處橫了過來。

一抹冷汗自額間滑落,夜孤雲微微眯了眼睛,方才的酒意也醒上幾分,微微抬肩,以肩膀接下那匕首。

一抹劇痛自肩上傳來,他猛然收緊眼眸,在這匕首劃傷他肩膀的一瞬,出手快如閃電般地扣上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扯向一側,手腕用力一抖,便將她手中的匕首打落。

地上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音,瞬間便引來了守在外間的守衛,當下大隊人馬衝進殿內,守衛一個個撥劍出鞘,眼看著便要衝了進來。

關鍵時刻,夜孤雲突然寒聲道:“退下!”

侍衛聽得主上的命令,當下便整齊有序地退了出去,卻有一人的腳步明顯遲疑了幾分,在殿門處定了定,隨後方才離開。

墨雪清知道,那人定然是任千尋!

肩上的劇痛使得夜孤雲緊鎖雙眉,掃了一眼神色冷冽的墨雪清,一把將她推至榻邊,緩緩壓下痛楚,腳尖一點,匕首高高躍起,被他握在掌中。

上麵鮮明奪目的血色,在燭光下微微閃爍,夜孤雲神色微冷,眸中含著一絲怒意,提著匕首緩緩靠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