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最溫柔的報複

玉沁攏了攏碎發,嘴角笑意淺淺,靜靜聽著,不發一語。

那些事,還是由著她們這些潛邸舊人去發愁吧,眼下,她隻盼著得寵而無孕事,才能逃過被韓玉蓉去母留子的把戲。

敏貴人善察言觀色,見眾人默然,笑語道:“世家的女兒自然矜貴些,可小家碧玉也是不錯呢。聽說此番大選,地方上采擇了不少良家女入京,無不姿色秀麗,容貌端莊,真如皇後娘娘所說,要百花齊放了呢。”

順妃自知自己說錯話,怕惹了皇後不快,彌補道:“是啊,容貌倒還在其次,聽聞,此批秀女中,不少素有才學、孝名遠揚的女子,這能送入宮等皇後娘娘您‘簡閱’的,自然差不了。”

皇後微微頷首,淡笑道:“本宮說了可不算,簡閱之後,還要看太後與皇上留不留了。正如順妃所言,此批秀女資質俱都上佳,尤其以南邊兒來的女兒家最是婉約動人,瞧得本宮這心都柔成水了。”

“南邊山水養人呢。”

順妃一句話,卻又是冷場。

循慣例,新人侍寢之後,皇後娘娘難免囑咐幾句“好生侍奉帝君”“謹守宮規禮儀”“姊妹合樂”一類的話。

人少,俱都各懷心事,自然也無甚多話,皇後大度一笑,擺手讓三妃嬪退去。

三人偕步而出,微風吹過,帶著玉沁的裙裾輕揚,絲帶舞動,顰婷婀娜。

敏貴人隻覺礙眼。這樣姿色,又有貴妃做憑仗,若新秀女分不過她的盛寵,怕是勁敵了。

想起靈妃囑托,敏貴人深以為然,如此伊人若成寵妃,怕是後患無窮。

敏貴人帶上些許譏諷,攔住玉沁去路,道:“聽聞,李婕妤在麗正宮歿了。雖說婕妤昔日與我有些誤會,可如今人歿了,倒叫我常常想起昔年主仆之情。聽說,那日裏,淳嬪妹妹去過麗正宮,可是與婕妤說了什麽,才……”

雖李氏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可大家還是習慣以婕妤、亦或湘妃的身份稱之。

順妃那裏盈然而笑,怎聽不出敏貴人語中的酸意,卻並不打算摻合進去:“呀,出來時穿的少些,此時風一吹,越發覺得冷,待本宮回去添些衣物。兩位妹妹聊著,本宮先走一步。”

在內廷頻頻說錯話的順妃,此時卻分外靈醒,話音落已扭身離去,走時唇邊泛著冷笑——新人即將入宮,這時候有什麽好鬥得。等那群世家女入了宮,爾等才曉得世家的手段有多“婉約”了。

心中荒涼寂寥之感揮之不去,望向紅牆綠瓦,隻幽幽一歎,這後宮路漫漫,何時才是盡頭?

順妃一走,玉沁也沒甚好顧忌,冷冷一笑,道:“敏貴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好像李婕妤之死與我有關係似得。莫說李婕妤是自盡,就是她為人所害,也不該疑心到我頭上——婕妤與我的瓜葛,怕還沒有與你的‘誤會’來的深,來的恨吧?哦,對了,你當日與我說的話,可與我那貴妃姐姐說過了?若忘了與姐姐說,待我回去,一定好好訴於姐姐,免得宮中又起謠言,說我逼死李婕妤。”

敏貴人臉色忽變,一個“你”字出口,已經揚手,作勢要打。

玉沁蹙眉,喝道:“敏貴人這是做什麽?打我麽?別說我沒提醒你,若要打罰,自有靈犀宮主位,蓉貴妃來打罰,我可沒聽過哪個貴人有這樣大權利,竟敢責打宮嬪!況且,我自認並未對貴人您怎樣,這巴掌,您要編個什麽名頭?”

“你,放肆!”

玉沁沒心情與她糾纏,何況又是在重華宮門口,冷哼一聲,轉身即走。

敏貴人哪裏敢追上去,卻實在氣不過,一甩袖,麵色陰沉,恨聲道:“就由著你再翻騰幾日,有的你好果子吃!”

兩人各懷著一口氣回宮。

桔梗見自家小主臉色不甚好看,小心道:“小主何必與她生氣,有貴妃娘娘在,敏貴人根本不敢對您動手。”

玉沁氣鼓鼓低喝道:“她都抬手要打我了!真是什麽樣主子調教什麽樣奴才,湘妃打過我,她敏

貴人也敢嗎?也不看看她什麽身份,也敢為難與我,忘了她‘叛主賤婢’的身份了嗎?”

話音落,卻是玉沁自己也被話裏的狠勁兒嚇了一跳,旋即,臉上的氣惱便也消弭,取而代之的是猶豫、低沉,“你說,湘妃……李氏,為什麽要死?”

玉沁隱約知道些李家的顯赫,也不知李婕妤到底是犯了什麽錯,才會覺得翻身無望,隻求一死……隻是她那哥哥,李將軍對皇上當真敢為,竟能急赤白臉地叫嚷。

桔梗搖搖頭,隻是勸道:“橫豎與小主您沒有關係,想這些做什麽呢?咱們還是趕緊回去,把敏貴人的事兒前前後後都告訴貴妃娘娘吧,有貴妃娘娘撐著,看她敏貴人敢囂張。”

玉沁隻是噙著一抹苦笑:李婕妤死了,是因為她吧?

是她叫小桃把肚兜扔到了顯眼處,皇後娘娘來了,封了關雎宮……

雖然她並未想對李婕妤如何,隻是想著報那耳光之仇,戲弄一番。可李婕妤被封宮、褫奪封號誥命、打入冷宮的由頭,真的是因她而起的。

自責?後悔?

或許有之。

玉沁歎口氣,許是害人一命,終究有愧。心想著,若有後悔藥吃,她當初一定會對李婕妤采取最最溫柔的報複。何必讓自己的手,讓自己的心染上鮮血的陰霾呢!

回靈犀宮後,玉沁先去尋韓玉蓉說話。

然,韓玉蓉這個時候,還在泰安宮耗著。

“太後娘娘這一病,時間可真長。”

玉沁拉了如秀在暖閣說話,對比如悅,她對如秀更有好感,溫柔大方,謹慎又知禮,往常除了夏嬤嬤,就屬如秀對映月閣照顧頗多。雖然,如秀的清秀,比不得如悅的妖嬈嫵媚,但是,女子間的喜歡,本就不是憑的樣貌美或不美。

如秀笑道:“一年裏,總有十個月是在侍奉湯藥的。咱們娘娘是孝順。”

想當年,韓夫人大病,這位姐姐還在府中鬧騰的歡實。玉沁忍住白眼的衝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