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麵

如秀不敢再勸什麽,隻得叫了刑訊司的人去重華宮羈押如悅。至於皇後生不生氣,太後又計較不計較,她一個小小宮婢,哪兒管的了那麽多,主子指哪兒她打哪兒就是了。

玉沁被敬事房的內監抬去的時候,皇後娘娘正來靈犀宮串門子,見了盛裝打扮的玉沁,說了些喜慶的話,冷眼看著她被轎攆抬走了。

雖說是去服侍皇上的,可玉沁在皇後的注視下乘轎攆離去,還是覺得渾身長刺般的難受。

“桔梗。”玉沁對著薄衫外的人影輕喚了一聲,“都這時辰了,皇後娘娘是與姐姐有什麽話聊啊?”

桔梗小聲兒道:“聽前頭的幾位姐姐說,好像是悅更衣今兒逾矩,去了乾清宮,是以,貴妃娘娘叫人把悅更衣送去了刑訊司學規矩去了。”

玉沁訝然,心道,皇後娘娘領著如悅走時,說的就是這話,如今,韓玉蓉可是把話兒原封不動的還回去了。

“這宮裏,哪有什麽規矩的。”玉沁嘀咕。

桔梗離得很近,也沒聽清楚,不由問道:“主子您說什麽?”

“哦,沒事。”

玉沁端正了下身子,隻敢在心內腹誹了。

以前在鄉下住著,說起皇宮來,那簡直是人間仙境般的存在。可玉沁直到進到這宮裏來,才發現,整座皇宮,從上到下,標榜的“規矩規矩”,實則是最沒規矩的地方。

試問,哪戶人家是小妾掌家,大婦躲在後頭吃齋念經的?

誰家小妾害死了人,不問不究,直接掀過去了事的?

不說旁的,靈犀宮裏見天兒鬧騰,殺死個把宮人,也隻是被罰種花種草,得了太後一句話兒,便風平浪靜,不必受罰了。與這宮裏鬥鬥,與那宮裏鬥鬥,皇後皇上居然都聽之任之,全然不管?!

將正經夫妻貶為妾侍,這是打從根兒上就爛起了的,也無怪如今宮中的光怪陸離。

在玉沁看來,這樣子的後宮,早該扔給自家祖母整飭,且看祖母如今都六十有五的歲數了,可不把南邊舊

宅裏的那群妖精管的服服帖帖。

到得乾清宮,因著皇上並未在寢殿龍泉殿,是以宮人們也不促著玉沁換裝梳洗。

萬一皇上興起,與淳嬪小主共赴鴛鴦,一齊沐浴呢。

安頓好淳嬪在寢殿內候著,旁人倒也各忙各的,誰也無功夫精力來應付她。

玉沁一時覺得無聊,倒也活泛些,能四處走動,看著外頭景兒似曾相識,知道這片兒離著禦書房不遠,是以稟告了這裏候著的宮人,去那處看看野鴨,望望蘆葦也好。

因是貴妃之妹,宮人也不曾攔她,於是玉沁帶了桔梗,兩個走走停停,便到了棲雁閣。

內監說,皇上在奉先殿批閱奏折,怎的禦書房內反倒有人語爭執呢?

韓玉沁大蹙其眉,舉步不前。

桔梗驚疑不定,趕忙勸著玉沁回去。

誰想,二人避之不及,屋裏頭吵嚷的二人竟爭執到了外頭,其中一個赫然就是楚清帝了。

“臣之妹已死,皇上拿什麽彌補李家?”

另一男子,長相魁梧,樣貌也棱角分明,甚是標準俊朗,此時橫木怒目,卻敢與皇上叫板,叫杵在這裏的玉沁為難。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一動,便要被那邊兒發現了。

玉沁才見楚清帝幾麵,自然捉摸不透其性子,萬一見她抬腳就走,毫無禮數,又兼有偷聽之嫌,會不會狠罰她?

追出來的那男子咄咄相逼,吵鬧起來,往昔跟著楚清帝身邊寸步不離的付公公卻不在。

“想當初,若非臣,皇上何以能坐穩這龍椅,到如今四海升平,內亂初定,外攘蠻夷,臣的功勞可還小?怎就求不得皇上護一護臣那妹子?”

楚清帝已是被逼得無法,斥道:“殺害嬪妃,又在她宮裏搜出個男人來,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你道朕有法可想?什麽叫你的功勞不小,你是你,湘妃自是湘妃,入了這後宮,朕不求她安生不生事,卻也不能成日裏禍害個沒完!”

“可夢兒她死了!”

楚清帝自是不耐,卻又要與他周旋:“梅貴人死的更冤!妃嬪自戕已是重罪,何況她戴罪之身。”

“別說死個把梅貴人,於臣來說,滿後宮裏沒一個女子能比得過夢兒。不過是害死了皇上您的心頭好,憑她什麽絕色姿容,您想要,臣給您捆個把來,何苦為個死人難為臣親妹。若非皇後逼著,臣之妹豈能死的如此冤枉,皇上以為,叫這烏氏放棄金印就算完了麽?”

“夠了!”楚清帝斷然喝道,已然是瞧見了不遠處驚詫僵立的韓玉沁。

那男子也知道,雖與楚清帝自***好,可如今對方已是皇帝,二人避著人時鬧僵還好說,若傳出去……男人憤憤然甩袖離去,竟走的是無比瀟灑,把楚清帝與韓玉沁留在了這絲絲涼風中。

“嬪,嬪妾見過皇上。”

隨著桔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韓玉沁瞧見她那蒼白無血色的麵,終於回過神來。

剛生完氣的楚清帝卻能變臉,對她溫柔一笑,修長挺拔的身姿,威武俊逸的劍眉星眸,立於這瑟瑟風中,長衫獨立,好有不怒自威之氣勢。

但見他笑,神色偏有冷淡威脅之意,玉沁不禁被這一笑弄得心驚肉跳,往昔的機靈全用不到此處,粉唇與肌膚的雪白更是分明,彎柳秀眉輕蹙,眸中的不安便滿溢出來,蕩的人心內頓起微波。

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從來沒在京中貴女圈兒中行走,連嫡母都沒好生待過她,已十分可憐。被韓玉蓉強拉進宮,強敵環伺,能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他何以自己動手傷她,心中念及此,多有不忍。

想著昔年裏,父親也是如韓家尚書一般,不甚待見自己以及母後,好在母後立住腳跟,執掌鳳宮,端的是賢名兒,才扶持了自己起來。那些年的心酸,如玉沁的遭遇,叫他看著這周身透著鮮活生機的女孩兒來,總不忍她變成蓉貴妃一流,亦或是學的自己冷血無情,又被逼無奈來。

這樣一想,身上氣息便緩了一緩,為不嚇著她,眼神也輕柔,語氣也和軟:“怎跑這裏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