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地為誓
天上霹靂就如巨錘一般敲打在秦無忌的身上，當那滴得自他心中的鮮血進入木盒時，他就覺得一股奇怪的力量鑽進了胸口裏。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一隻怪物扒開他的皮肉鑽進去一般，饒是秦無忌心智堅強，也被這種感覺嚇呆了，以至於那九天霹靂擊下時，他還保持著雙手抱胸的姿勢。
自少年的胸口上，一道血紅之光蜿蜒而上，正連結著那在天空幻化不停的龍子饕餮。
第一道霹靂擊打下來，正中咆哮的龍子饕餮，將血紅的龍獸擊得向下縮了三丈有餘，秦無忌也跟著全身一震，繼而第二道更為雄壯的霹靂擊下。
如此看來，就仿佛是天上神力壓迫那饕餮返回他胸中一般。
秦無忌身在血紅之光中，就如一葉柳絮，正無力飄搖時，就看到一個雪白的身影撲了過來。
此時天上第八道霹靂剛剛擊完，那血紅的龍獸已完全被壓入他的胸腹中，最後一道金色霹靂完全覆蓋了天空，向著秦無忌壓來。在他看來，那情景就好像天塌下來一樣。
如果真的被擊中了，相信自己也要化為飛灰了，秦無忌正閉眼等死時，雪白的人影已軟綿綿的撲在了自己的身上。
紅色衣衫碎片若蝴蝶亂舞，軟軟的嬌軀帶著一絲溫暖，秦無忌看著白櫻雪如飛蛾撲火一般而來，忍不住驚呼道：“你……為什麽？”
霎時，最後一道天劫擊中了白櫻雪的身子，這少女竟然以受傷之身替自己擋下了金色霹靂。
白櫻雪嬌軀上貼身的那層白綢泛出了金色之光，然後如紙灰一般碎裂。最後，一具完全赤裸的身軀縮到了男人的懷裏。
霹靂散去，天穹重現，四周巨石堆砌，大地綠草盡去，飄蕩著一股灼燒後的氣息。
秦無忌呆呆抱著如嬰兒般蜷縮的少女，一時心中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四肢的金色光環已經不見了，身子一動，卻是力氣飽滿，就連肌膚上被荊棘劃過的傷口都消失了。
秦無忌輕輕抱起赤裸的白櫻雪，隻見她臉色灰白，美麗的身子也冰冷起來，雪白的背上赫然現出一條條被灼傷的傷口，細密的傷口布滿了整個肌膚，沿著細腰直蔓延到玉臀之上，就如一片黑紅色的紋身，觸目驚心。
秦無忌此時心中還是有些茫然，急忙扯過幾塊衣衫碎片，蓋在了少女的身上，再探視她的鼻口，卻是一絲氣息也無。
他低頭看著似已死去的佳人，心中有些悲傷，但疑問之情更多一些。
白櫻雪抽出自己的心血，讓木盒中的龍子饕餮複活了，這就好像寵物認主一般的流程。但她本來是口口聲聲要殺了自己，為何要這樣做，又為何在最後關頭替自己擋了那道霹靂？
茫然無解之下，秦無忌似是想到了什麽，急忙低頭觀察自己的胸口，那龍獸怪物最後鑽進了自己的肚子裏，不知現在如何了。
這一看卻呆住了，隻見自己胸口之上，赫然現出了一個紅色的紋身，卻是一隻有巴掌大小的怪獸。龍身狼頭的怪獸就是方才所見的模樣，不過此時卻被縮小了無數倍，看起來就如一隻小貓咪，竟有十分可愛的感覺。
秦無忌拍拍胸膛，沒有什麽異樣，斷骨傷口全好了，那紋身一般的小龍獸眉目宛然，就像活在自己肌膚上一樣。
他咽了幾口唾沫，正要再敲敲肚子，就聽到背後傳來嚶嚀一聲。
秦無忌身子一震，轉身就看到白櫻雪竟又“活”了過來，少女蜷縮著雙腿，雙手撐地，哇的一聲大吐起來。
她吐的全是血塊，這樣連吐了七八口，看得秦無忌全身發麻，忍不住道：“再這樣吐下去，你可要失血而死了。”
白櫻雪輕拭血跡，鮮血若胭脂一般塗滿小嘴，襯著蒼白的臉，更添了幾分妖媚之氣。但此時她眸子直直盯著秦無忌胸前那隻可愛的龍獸紋身，眸光閃動，也不知是欣慰還是歎息，最後卻嘶聲道：“你，你過來。”
秦無忌立刻緊張起來，但見她傷勢嚴重，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前了幾步。
白櫻雪素手捂住小嘴，低咳了幾聲，見秦無忌還在三步之外，不禁皺眉道：“到，到我身邊來。”
秦無忌自然看到了她掌心那抹豔紅的血跡，心中歎息之下大步走過去，輕輕將她扶起來，靠在一塊碎石之旁。
白櫻雪將身上破衣束緊，手掌輕輕拍動身旁之地：“你，你跪下來，跪在我這裏。”
秦無忌目視少女，緩緩搖頭道：“我從來不下跪！”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回旋餘地。
白櫻雪此時已緩過了一口氣，臉上毫無表情道：“你叫秦無忌是吧，在淮陽王府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呢，入府為奴兩年，不下跪，不稱奴，就為這個，身上挨了數不清的鞭子。”
她說著瞥了一眼秦無忌周身的鞭痕，語氣卻有些虛弱起來：“秦無忌，你有這樣的風骨，那自是好的，但如今我將龍子饕餮送了你，又為你抵禦天劫，身上這件‘天羅雪蛛衣’也毀了。”
她說到這裏帶著惆悵之情：“這件天羅雪蛛衣是我下山時，師父送給我的保命之物，這且不說，我更替你受了天劫之怒，體內陰毒擴散，已是生機全失。我為你做了這些，你跪一跪都不肯麽？”
秦無忌穿越後還帶著現代人的心理，在王府從不下跪，也從不獻媚王府豪奴，所以這三年過得淒慘無比，唯有借著修煉之道派遣苦惱，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心境與穿越前已大不相同，雖做不到心如鐵石，但在原則問題上卻是寸步不讓。
隻是麵前這少女所說的都是實情，雖然她幾次差點殺了自己，但這次確是救了自己，而且為了自己連命都差點送了。
秦無忌想到這裏，再見白櫻雪神色淒迷，不由心頭一軟，便走過去輕輕跪在少女身前，沉聲道：“姑娘救命之恩我不會忘記，我一定想辦法救你。”
白櫻雪依舊麵無表情，卻撐著身子跪在了他的對麵。秦無忌不禁吃了一驚，但隻覺手掌一涼，已被少女死死握住。
白櫻雪牽著他的手，仰頭望著天空輕聲道：“皇天後土，列祖列宗在上，武安白家櫻雪，今日與秦無忌結為夫婦，天地為證，不離不棄！”
此時夜色已深，蒼穹雲散星現，山穀月光如華，白櫻雪說完“天地為證，不離不棄”八字，便要拉著秦無忌叩拜。
秦無忌卻是差點跳起來，雙手壓住白櫻雪驚聲道：“白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白櫻雪淡淡道：“還有什麽意思，天地為證，咱們叩拜完畢，便是夫妻了。”
月華微光之中，少女雖然語氣平淡，但神情莊重，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秦無忌下意識的連連擺手：“不，不行，我不同意。”
白櫻雪眉頭一挑：“櫻雪雖與淮陽王虛與委蛇，但那是為了龍子饕餮，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秦無忌急忙道：“不是因為這個，我隻是覺得有些……”
他沒有說完就被白櫻雪打斷：“櫻雪出身武安世家，乃是武安侯白公之後，這身份足以配得上你了。”
秦無忌見她語氣森然，大有不滿之意，便放緩了語調，輕聲道：“白姑娘，你和我相識不深，而且我修為低下，身份也不高，實在不明白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地方。”
白櫻雪淡然一笑：“什麽修為低下，身份不高，如今你身懷
龍子饕餮，日後修成天道，傲笑九州，那也不是不可能。”
秦無忌聽得心冷，忍不住諷刺道：“若是為了龍子饕餮，就委屈你這個大美人屈身相嫁，那我可真是有福氣啊！”
白櫻雪立刻森然道：“我武安白家世代守護龍子饕餮，乃至國破家亡。方才在穀中為情勢所迫，不得不讓龍子認你為主。”她說到這裏，語氣更加堅定：“所以你必須娶了我，這樣算起來，龍子饕餮還是我白家的，櫻雪就算九泉之下，也深感大恩。”
這算什麽邏輯，秦無忌不敢相信這個女子就是為了這個就要強迫自己娶她。
雖然她容顏絕世，身份貴重，但這無情無愛之舉，讓秦無忌更為憤怒，他忍不住冷聲道：“哦，這龍子饕餮有這麽寶貴，有這麽神奇？現在它認我為主，我也沒感到有什麽特別好處。”
白櫻雪聽到他的話不禁睜圓了雙眼，就像看傻子一般看著他：“饕餮乃是九大龍子中最厲害的神物，昔年魏武大帝手創八門，劃分武道四境，我先祖白公身懷饕餮，被稱為天字境第一高手。”少女露出悠然神往之色：“如今的八大門派何等囂張，昔年見到我白家人，還不是俯首稱臣，如鼠見貓？”
秦無忌聽她說得如此氣勢，再低頭望著胸前那可愛的小龍獸，不禁好笑道：“這龍獸剛出來時倒是氣勢吞天，但如今在我體內，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白櫻雪伸出手指，在他胸前的小龍獸上輕輕摩挲，惹得秦無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聽她緩聲道：“龍子饕餮與你的精血相溶，如今回歸初生之態，當然還沒有什麽大神奇，但隻要你能修煉成龍，便可吞噬天地萬功萬法，立於九州不敗之地。”
秦無忌心中一動，卻嘿然道：“既然如此厲害，為何你白家最後都守不住，最後還落到淮陽王那裏。”
白櫻雪現出悲憤之色，森然道：“魏武大帝逝去後，大魏分崩離析，被晉楚蜀越四國所分，白家世受大魏國恩，一直為光複大魏奔走，最後被四國八大門派高手合圍，乃至國破家亡，整個白家宗門俱被滅口，隻有我一人逃了出來……”
她說得咬牙切齒，但秦無忌畢竟是穿越來的，無法真正的融入這個世界的價值觀，白櫻雪的國破家亡對他來說雖然值得同情，但更像是以前小說中常看到的陳舊情節，實在是沒有什麽共鳴。
白櫻雪此時也停住了話頭，望著秦無忌沉聲道：“說了這麽多，你到底願不願意與我結為夫婦。”
秦無忌緩緩搖頭：“我不會娶一個不愛我，我也不愛的女子。”
白櫻雪臉色愈發蒼白起來，良久才說道：“你在穀外也說過，咱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如今天下人人都以為我與你私奔，還有穀中那一番肌膚相親，櫻雪一身清白已為君所誤，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連這個都擔待不起麽？”
這少女竟然用激將法了，秦無忌再次搖頭沉聲道：“清者自清，問心無愧。”
白櫻雪低頭沉默片刻，再抬頭時臉上已浮起豔紅之色，眼眸中浮起一粒晶瑩淚光，語氣也柔媚起來，可憐兮兮道：“你，你莫非是嫌我醜麽？”
秦無忌吃過她媚功的虧，這次可不會再上當了，立刻鬆開那暗自撓自己掌心的小手，環視四周巨石沉聲道：“白姑娘，咱們還是先想想如何逃出去才是正經，你的傷也不能再拖了。”
白櫻雪使盡手段，麵前少年卻是不為所動，惱羞成怒下冷然道：“我還死不了呢，但你這混蛋怕是活不長了，龍子饕餮這般神物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消受的，其修煉運轉之法，隻有我白家人才知道。”
她說罷手指秦無忌道：“你若不願娶我，那就等死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