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埋怨
韓擎宇心頭一緊，他難道表現的這麽明顯麽？他明明已經讓自己的情緒沉靜了很長時間才說出這句話的。
他有時候很羨慕弟弟。羨慕弟弟可以光明正大的依賴自己，耍小孩脾氣。羨慕弟弟可以無拘無束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羨慕他可以很隨意的就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可是，他不能。從十六歲就撐起一個家。收起自己的興趣愛好，遭受著白眼，猜忌，懷疑，努力把爸爸留下的公司管好。他燈下不眠看公司的合同的時候，弟弟能做的就是坐在床上哭，喊著‘哥哥，快來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他到三十歲沒娶老婆，是怕老婆對弟弟冷眼相待。他拚命掙錢，是因為弟弟花錢大手大腳。他在得知弟弟喜歡男人之後，第一時間是想快給他找個女人結婚，安定下來。他喜歡上自己的弟媳，為了兄弟感情，努力克製著感情的瘋長。他為弟弟貢獻了近二十年的歲月，到頭來換來的僅僅是埋怨麽？
“晨宇，是擔心哥哥搶走你的老婆？”韓擎宇心裏忍的要出血，麵上卻依然沉寂冷然。
韓晨宇坐到書房的沙發上，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緊緊握著：“我……不擔心。我知道哥哥疼我，即使對雯念念不忘，也會因為我放手的。”
韓擎宇在弟弟看不見的地方，苦笑一下。他的弟弟其實很聰明，已經學會拿話堵自己的嘴。
“哥哥，你知道的，我和詹姆斯斷了。我好幾年沒去過同性戀人酒吧了。我努力完成你交給我的工作，也不談戀愛，就是為了把雯找回來。有時候，有些東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現在，雯回來了，我就再也不想放手。”
“哥哥知道，哥哥知道晨宇終於長大了。你這樣我很欣慰。”韓擎宇衷心的希望弟弟能過正常的生活，現在浪子終於回頭，他不能再去破壞。
“所以，好好對待小雯。她外表看著柔弱，卻是個執拗的性子。不然不會一走六年，了無音訊。你對她要有耐心，否則隻會將她越推越遠。”
“我知道了，大哥。”韓晨宇以為這次進書房，又會換來一頓臭罵。沒想到，這次大哥出奇的平靜，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大哥……周紫陽挺好的。覺得不錯，就娶了吧。”韓晨宇起身要出去的時候，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韓擎宇心頭一沉，感覺自己和弟弟的距離終究是越來越遠了。
自己已經這樣說了，弟弟還是不相信他。
周紫陽，她是不錯，可是遠遠不及葉璟雯的十萬分之一。
她跟著自己，口口聲聲說是因為愛情。可自己如果沒有錢，她又怎麽會看自己一眼。自己對她的做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是為了心頭那一點的慰藉。娶她？她還不配。
韓擎宇到辦公桌後坐好，對弟弟對自己的戒備感到很失望。
是弟弟親手把老婆送給了自己，當初也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就下跪哀求。現在自己動心了，他卻後悔了。他說要回去，自己就不能想，不能動。可他為什麽不問問自己，自己現在是不是願意。
葉璟雯現在被弟弟關在房間裏，以後怎麽辦？總被關著不是長久之計，再說，也不知道她現在突然回來是什麽目的。
韓擎宇逼自己不再想那個女人的事。可是這麽多年的思念就在離自己十幾米遠的地方，他又怎麽可能不去想。
六年後再見，葉璟雯瘦了，變得更加纖瘦卻沒有弱不禁風之感。可能是不再總是微微低著頭，也可能是眸子裏的神色不在和從前一樣。說不上什麽感覺，就是一種冷寂，讓人看了有些倔強的心疼。
看她身上便宜的灰色T恤，洗的掉了顏色的牛仔褲，可見，她這些年過的不太好。
猛然一個身影劃過腦際。
記得半月前去深圳辦公，周紫陽自作主張的追了去。中午因為聽見好像葉璟雯的聲音心情正在煩悶，所以就親自去機場接周紫陽，想從她身上找到一點回憶。結果回來的時候，周紫陽一聲鬼叫，他也看見路邊蹲著的那個女人。不就是這樣一身打扮，消瘦的厲害的肩頭麽？
會是她麽？會是麽？
那時候，胸口莫名的悶疼，會是因為那個蹲著的女人在哭麽？
六年裏，從沒有調查過葉璟雯在哪兒，過的好不好。不是不想知道，是因為自己自私膽小，不願意去觸碰自己心裏的陰暗。可是，在他不知道的六年裏，自己是不是錯過了葉璟雯生命裏最不平常的六年。
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拿起手機，給彬打了一個電話。
“幫我查一個人。”
“哪個不開眼又得罪我們爺了？
“一個女人。”
“女人？天啊……”
“別廢話，葉璟雯，今天剛來S市。六年的情況，我都要。”
“……那不是……”
“滾！”
韓擎宇放下電話，頭有些疼。
這個林彬是大學的同學，雖然同樣讀的是企業管理，但人家偏不走父母安排好的路。期間偷偷轉了係，現在是一家律師事務所的首席律師。認識很多黑道白道的人，最熱衷的兼職就是偵探調查。
如果不是父母早亡，如果不是有年幼的弟弟，那現在自己是不是也在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從抽屜裏拿出一顆煙點上。一張有些泛黃的舊相片安靜的躺在那裏。
藍天，白雲，綠草，還有能讓人心靜的女孩。
輕輕拿出照片，仔細看了又看。看了六年，都依然看不夠。
一聲震動，擾亂了韓擎宇的心思。他收起照片，拿起手機看了看，是不認識的號碼。
皺起眉頭，按了接聽。韓擎宇沒有跟陌生人先說話的習慣，所以，他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喂，韓擎宇先生麽？”
“我是。”
“我是沈霖楓，葉璟雯的朋友。”
韓擎宇在腦子裏搜索沈霖楓的名字。突然一個溫厚成熟的男人出現在韓擎宇的腦子裏。葉璟雯的婚禮上，這個男人是唯一的娘家代表。葉璟雯叫他霖楓哥。
“你好沈先生，不知這通電話所為何事。”
“可能是
我冒昧了。葉璟雯出去很長時間了，說是很快就會回來。但是現在……我想，韓家是她唯一的去處。所以想問問。”沈霖楓禮貌又難掩焦急的問道。
“葉璟雯在韓家呢，她很久沒回來，所以留下來吃頓飯。”韓擎宇的聲音也換上禮貌，同時也狐疑，難道葉璟雯是從沈霖楓家出來的？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其實不應該打這通電話的，隻是……她的兒子筱磊突然又不舒服，我們又找不到人，所以……”
“好的，我會通知小雯去醫院。”韓擎宇握電話的手開始變得僵硬，鐵青。他是咬了牙才沒有問‘那個她，說的是不是葉璟雯。’
葉璟雯有個孩子？她六年裏又結婚了？不可能，她和弟弟的婚姻還在有效階段。非婚生子？誰的！那孩子他媽的到底是誰的！
佟文看著沈霖楓掛了電話，暗舒了一口氣。懷裏抱著高燒不退的筱磊，又有點不知所措。
“我們還是快點送孩子去醫院吧。葉丫頭也會從韓家直接去醫院。”沈霖楓接過孩子，有些心疼的看了孩子一眼，就直接抱出門。佟文隨後跟著下樓。
車裏，佟文感謝沈霖楓接了電話能快速前來。
“幸虧筱磊聰明，知道你的電話號碼。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聯係韓擎宇。”佟文看到沈霖楓不解的眼神，解釋道：“很多年前，我還住在S市的時候，和韓擎宇有一些事發生。說好兩不相見的……”
沈霖楓了然的點點頭，沒有多問什麽。
他現在的心情其實很不平靜，也沒有心思去問很多事。僅僅是葉丫頭回來了，還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這一點，就已經夠震撼他的了。至於，葉璟雯和這個男人是什麽關係，這個男人和韓擎宇又有什麽過節，他實在是無力過問了。
韓擎宇忍住衝天的怒氣，出了書房，直奔韓晨宇的房間。房間門鎖著，裏麵安靜的有些嚇人。
傭人宋嫂端著新榨的果汁和一些甜點從樓梯口轉過來，看見韓擎宇，禮貌的側身一邊。
“晨宇呢？”韓擎宇口氣不好的問道。
“二少爺剛才從您的書房出來後就出去了，吩咐我照顧好二少奶奶。我也不知道二少爺去了哪裏。”宋嫂彎腰恭謹的回答。
“把門打開，我要帶二少奶奶離開。”
“是，大少爺。”宋嫂對韓擎宇的吩咐從來不做違抗。盡管韓晨宇走的時候一再囑咐，不要放了二少奶奶離開。可是，韓家的掌權人是大少爺。她在韓家做傭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六年前，她每天晚上都給二少奶奶準備一碗摻了安眠藥的湯時，就隱隱約約知道什麽。現在，她更不會說什麽。
門開了，葉璟雯正站在窗戶口往下看著什麽。看那樣子，好像在研究怎麽從窗戶出去。門忽的被推開，反而下了葉璟雯一跳。急忙轉身，看到韓擎宇一臉暗沉的站在門口。
他臉色不好，顯然是在生氣。事實上，他的臉色就從來沒有好過。葉璟雯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笑，也或許，他根本就不會笑。
“跟我走。”韓擎宇的聲音冷的透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