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蘇醒

“你……你……”秦權氣的一口氣接不上來,捂住胸口往後退了幾步,老管家忙上前將人扶住,看了秦烈陽一眼,想要勸阻的話都被他那個死寂的眼神堵在唇邊,隻得扶著秦權坐到一邊的長椅上,給他吃了兩顆救心丸。

秦烈陽又回過頭,看著上麵亮著的紅燈,這時,手術室的門卻被拉開。

“誰是病人的家屬?”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被站在門邊的人嚇了一條,摘下口罩門道。

秦烈陽急上前一步,沉聲急道,“我是她的丈夫。”醫生被他身上的寒意弄的退後了一步,皺著眉,嚴肅的說道,“病人流產了,撞擊太嚴重腹腔內大出血,加上頭部受了重傷昏迷……血止不住,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做好心理準備……陸薇雙腿一軟,直接從呆愣了的林越身上跌坐到地上,雙眼失身的捂著嘴痛哭起來。“一定要救她,醫生,一定要救她。”秦烈陽放佛全身都失了力氣,卻依然站在那裏,慢慢變紅的雙眼直直的看著醫生,一字一句的語氣裏帶著祈求。

醫生歎了一口氣,“我們盡力,不過你們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說完又退了回去,大門再次被關上。秦權剛緩過來,就聽見醫生的話,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換來的是雙眼赤紅的秦烈陽一個陰霾的眼神。

“你現在最好離開這裏,我怕我忍不住會殺了你。”他一字一句的說的咬牙切齒。

老管家心理悲滄不以,站出來擋住他的視線,朝秦權說道,“老爺走吧。”秦權怒瞪著眼睛,剛想出聲,卻被老管家怒吼了一聲,“秦權,你做的錯的太多,為什麽現在還不知道悔改!”

他跟秦權從小長大,十多歲就進了英國管家學校學習,一直以來都是尊崇著主人的話就是一切的原則,才會看著他錯了那麽多,此刻,他已經沒有資格做管家,隻是對秦烈陽感到心疼的伯伯而已。

秦權終究沒有在說什麽,維持著自己最後的尊嚴,甩開管家的手走了,老管家走過來,對著像是一尊雕塑一般的秦烈陽深深的欠了一個聲,老淚縱橫的啞聲說道,“少爺,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勸阻老爺。”

說完不待秦烈陽回答,他也知道他不會回答,轉身離開的背影瞬間蒼老了許多。

漫長的等待成了一種淩遲,像是停滯不動的時間仿佛一把不曾被雕琢過的鈍器,一點一滴地淩遲著心頭最柔軟的那塊地方,那樣細碎的悶痛,幾乎將整顆心麻痹掉。

陸薇已經沒有在哭,隻是木訥的坐在一邊,空洞的握著雙手,毫無焦距。林越也不停的抹著臉,一次又一次……秦烈陽更是一動不動地立在門口,連眼睛也幾乎不曾眨過,隻是動也不動地盯著手術室門上方亮著的紅燈,大腦

,是一片近乎茫然的空白。

“叮”的一聲,手術室的燈滅了,坐在長椅上的兩人幾乎一下蹦了起來,奔向手術室門口。醫生和副刀都魚貫的走了出來,秦烈陽的意識像是從遙遠的地方慢慢回歸到空白了幾個小時的大腦中般,抓住主刀的醫生,啞聲開口,“醫生……”

醫生望向他,眼底帶著猶豫,似乎是在尋找最適合撫慰人心的措辭。向來對任何事情都勝券在握的心底隨著醫生眼底的猶豫而慢慢被不曾出現過的恐慌占據,前所未有的恐懼如一雙無形的手將他緊緊攫住。

秦烈陽扣住醫生的手逐漸收緊,近乎瘋狂地吼道,“醫生,她怎麽樣?”

醫生被他拽的生疼,臉上卻沒有不悅的神色,有的隻是沉重,“病人失血過頭,頭部受到重創,雖然我們極力搶救,病情暫時穩定下來了,但是現在確實重度昏迷,如果四十八小時醒不過來……”

四十八小時醒不過來會如何,他沒有再說,隻是歎了一口氣撥開秦烈陽的雙手,步伐沉重的走了。

護士將沈暖夏從手術室推了出來,她口上還罩著氧氣罩,小臉上滿是觸目驚心的紅痕,烏黑的頭發被包裹了起來,入目的隻是還印著血的繃帶。陸薇泣不成聲的趴在病床上,林越低垂的眼瞼淹沒了所有的情緒。

秦烈陽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去靈魂一般,狠厲赤紅的雙眸刹那間被一片空洞無神地墨黑緩緩覆上,昔日的淩厲精銳仿佛瞬間被眸心那片無垠的墨黑盡數抹去,隻餘下一片沒有絲毫生氣,如死水般平靜的濃黑。

他的視線緩緩落向漸行漸遠的病床上,他看不到她如死灰般了無生氣的臉,隻有那一大片的雪白落入眼底,淹沒在眸心處的一大片墨黑中,隻餘下死寂般的空洞。

良久,直到那抹白慢慢消失在視線中,他卻像突然被驚醒般,一語不發地奔向那張病床,一手撐著病床,一手緊緊將她蓋在被子下的手攥在手心裏,黑眸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張魂牽夢繞的滿是傷痕的小臉。

直到她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秦烈陽不顧醫生的反對,換上了無菌病服,進了監護室,坐在椅子上陪著她。

隔著薄膜的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涼入骨,順著手,直接傳達進了他的心裏,他眨動著眼睛,將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你老是不聽我的話,我不是讓你乖乖的等我嗎?又調皮的跑出去,看你手涼的。”

沙啞平靜的嗓音,沒有撕心裂肺地嘶吼,但平靜語調下隱忍克製的傷慟以及墨黑眸心下深藏的心痛如狂,卻是如此的明顯而又讓人心酸。

陸薇跟林越站在玻璃外麵,看著兩人,陸薇的眼淚又忍不住的掉了下來,反身也不顧身邊的人是不是她討厭的林越,隻想尋求一個胸

膛可以讓她流淚,“他們為什麽要這麽苦?暖夏是好人,老天為什麽要這麽折磨她?”

林躍眼睛也有些酸,拍了拍懷裏的人的背,柔聲說道,“不會的,好人有好報,她肯定就快醒了,她還有秦烈陽,還有浩浩,她不會這麽一直睡下去的。”

陸薇沒有在說話,隻是貼著他默默的哭了起來……

一天一夜,對於陸薇和林越來說是那麽漫長,但是對於秦烈陽,卻隻是彈指之間,他一直坐在監護室,不停的跟沈暖夏說話,說他這七年來是怎麽找她的,說他找到她的時候心裏是什麽想法。

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低沉的聲音已經滿是沙啞。林越實在看不下去了,換了病服到裏麵,想要將他拉出去。

“阿陽,你不能這樣,暖夏她會醒,但是你這樣會弄壞自己的身體,浩浩醒了,什麽事也沒有,現在哭著喊著要媽媽,你怎麽能就在這裏坐著不動,你看看,浩浩在外麵,你看看啊。”畢竟身邊全是醫療器械,林越的動作也不敢太大,隻是扯著他的頭往外麵搬去。

沈浩站在窗戶外麵,陸薇正抱著他,他小臉上滿是淚痕,腫著眼睛往裏麵伸手,嘴裏不停地喊著媽媽。秦烈陽終於動了一下,許久,才轉過頭看著沈暖夏,伸手描繪著她的輪廓,極輕,極緩。

“你看,浩浩都哭著要喊媽媽了,等你好了,我們就帶著他去旅遊,浩浩說想看袋鼠,你知道的把,我們一起去澳洲,去看袋鼠,好不好?……”沙啞的嗓音哽住。

林越從未見過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了出來,落在雪白的被褥上,濺開了一朵花。林越受不了這種場麵,有些狼狽的測過臉不願看。

床上的人睫毛卻突然閃動了一下,床邊的心電圖也嘟嘟的跳動的快了一些,秦烈陽死寂的眼底瞬間恢複成一簇光亮,轉頭看了心電圖一眼,又移回視線落在她臉上,手指顫抖的撫摸著她的眼瞼,沙啞開口,“暖暖……暖暖……”

林越忙走過來看著床上的人,兩人一瞬間都緊閉了呼吸,害怕一個錯落,隻是自己的幻覺。

仿佛等了一個世紀般,沈暖夏一直斂著的眼皮微微動了動,而後慢慢睜開,眼睛有瞬間的迷蒙,入目的蒼白與光亮讓合了一天一夜的眼睛有些適應不過來,忍不住又緩緩地想要閉上。

秦烈陽忙握住她的手,柔聲急切的安撫,“暖暖,睜開眼睛,我在你身邊,我在你身邊的,你睜開眼睛……”正欲合上的眼眸再次吃力地睜開,視線慢慢落在秦烈陽此刻疲憊卻流光溢彩的臉上。

她的呼吸打在氧氣罩上蒙出一層白霧,虛弱的開口,極小聲,幾乎隻是動了嘴唇,但是秦烈陽還是聽到了,她在喊他的名字。

“烈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