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章 亂世無力看風景(下)

她偏頭不看他,仍舊是靜靜的望著那片房屋,從這毀滅的痕跡來看,在倒塌之前,一定是很美的房子,在這裏應當算是標誌xing建築,她可以想象,當地的人們每天經過的時候,定會忍不住看兩眼,那也許曾是這城市的一道風景線。

然而,不過短短片刻的功夫,一切便都毀了,這些天死傷無數,身處亂世,再美的風景,也隻是陪襯,麵對這毀天滅地的災難,生命單薄脆弱如紙,誰也無力去欣賞什麽。

蕭淳在她身邊坐下,也沒說話,隻是靜默的陪著她,淺淺的月光靜謐的流淌,他忽然低聲說:“去那邊走走吧。”她扭頭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正是遠處那座坍塌的房屋。

明知道會有危險,可是,她卻點頭,站起身便往前走,他在她身後沉默跟隨。如果前麵等待的會是死亡,他們絲毫不懷疑,彼此會心甘情願陪著對方赴死。隻是,這樣的情意,卻沒法在一樁樁的現實誤會裏生存,硬生生耗盡了彼此的耐心。

總有那麽一些人,相遇在愛情裏,卻告別在生活裏。對真愛堅信不移的兩個人,卻終是敗在這猜疑和傷害裏。

段歆知一路走,一路出神,冷不防踩到石頭,腳下一歪險些摔倒,蕭淳自然而然的伸手接住,她落入他溫暖熟悉的懷抱裏,沒有抬頭,眼淚已簌簌的流下來。

沒有多痛的,隻是徹頭徹尾的絕望。倘若,他們還能激烈的爭吵,孩子一樣的賭氣,甚至故意互相傷害,都是好的,至少彼此還有愛,還有重新合好的希望。可是,如今日這般,明知彼此還深愛,卻再也不想在一起了,便是真的沒什麽可希冀的。

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扶著她站好,他咬牙鬆手,後退半步淡淡道:“慢點。”段歆知點點頭,繼續往前走,他加快腳步走到她前麵,把前麵路上的石子都踢開。

想起那次在首都機場,他霸道而有力的攥緊她的手,讓她覺得自己是他身上的一根肋骨,那種合二為一的感覺,安穩而幸福。隔著那樣多的仇恨和陰謀,他們都能愛上彼此。

而今,他依舊為她引路,卻生生隔出半步的距離來,跟著他的步伐,她忽然覺得疲憊不堪,再也不想去分辨原因,如果,這就是結局,她已然向命運低頭認輸了。

走近了看,那房子雖然倒在廢墟裏,仍依稀可辨大氣美好的外觀。她想象著,幾天前是否還有人在這房子裏,忙碌而奮力的工作,廢寢忘食的拚搏,也許隻為了獲得老板的一句讚揚。

這樣想著,她忍不住又走近了一些,想從縫隙裏看看被埋在地底下的建築。蕭淳伸手拉住她,低沉道:“太危險,別再往前走了。”

她停了一會兒,緩緩一笑,轉身準備走開,卻忽然聽到有極其微弱的聲音:“救命……”隻是虛弱短暫的一聲,便再也沒有聲音了,她驀然抬頭望向蕭淳,對方也同樣的表情望著她,顯然,他也聽到了。

她甩開他的手跑過去,蕭淳心急的追過去想拉住她,卻還是晚了,她已經爬到斷壁口,探著身子往裏看。他拉住她,焦急的訓斥:“很危險,快回來,我們馬上回去找人來。”

話音才落,腳底下又傳來那種恐怖的震動,不偏不倚,就在這關鍵時刻,發生餘震了,段歆知趴著的斷壁快速往下沉,冷不防出現這狀況,她整個人的重量都在上麵,被帶著一起沉了下去,情急之下,蕭淳竟攥緊她的手一起跳下去。

雙雙跌落在一角,蕭淳下意識的將她緊緊護在懷裏,待落定便快速翻個身,將她整個人都擋在身子底下。幸而這不是質量很糟糕的建築,這樣級別的餘震並沒有讓它徹底倒下來。

一陣震動之後,他們被困在狹小漆黑的空間裏,四周伸手不見五指。“蕭淳,蕭淳……你怎麽樣?”段歆知感覺他不要命的守護,一穩定下來,便急切的拉著他問。

“我沒事。”他把她抱進懷裏,握住她雙手,阻止她在他身上四處**,聲音格外低沉的說:“放心。”

“沒事就好。”她輕輕鬆口氣,對於這狹小密閉又漆黑的空間,下意識的覺得害怕,湊在他懷裏,喘著粗氣,努

力緩解內心的恐懼。

他沒放開她,抱著她緩緩坐下靠著身後的牆壁,努力壓抑著呼吸。方才跳下來的時候,為了保護她不被摔傷,或者是被下麵的石頭傷到,他自己的身子先著地,讓她落在他身上,果然不出所料下麵有些尖銳的石頭。

背上有鮮血不斷的流出來,濕漉漉的很快在襯衫上凝結了一片黏糊糊的血。因為疼痛和流血,身體有些虛弱,他無力的靠著牆,卻不斷加大手臂的力度,將她嬌小顫抖的身體抱得更緊一些,沉穩從容的柔聲安慰:“別怕,我在這裏。”

“蕭淳……”她低聲喊他,小腦袋藏在他頸窩裏。

“嗯,沒事。”他淡然的聲音,讓她也慢慢的安下心來,“歆知,帶手機了嗎?”

“沒有……”她沮喪的回答,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xing,他們都是半夜起來,原本都沒打算走遠,都沒帶手機,而且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單薄,被困在這種地方,和外界沒有任何聯係,沒吃的沒喝的,要不了多長時間,也許就會被活活餓死凍死。

“沒事,明天早上起來,他們發現我們不見,肯定會來找的,我們的人都帶著生命探測儀,很快就能找過來,我們隻要安心等著就好。”蕭淳冷靜理智的回答,輕輕拍著她不停顫抖的背,耐心的安慰哄勸,“歆知,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其實,他自己沒有把握的,這就如同身處激烈廝殺的戰場,戰勢變幻莫測,隨時可能出現各種突發狀況,也許等不到他們找來,再來一次餘震,他們就葬身這裏,他的身體經過上次的大失血,一直都沒恢複過來,這些天又不要命的拚,已經處於極限了,現在又受傷流血,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然而,更讓他擔心的,是她的心髒病,在這種惡劣的情況太容易發病,一旦發病沒有急救藥品,他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太多的不確定,就像生逢亂世的人們,誰也不敢確保下一刻自己還能活著,但他必須撐住,安撫她的情緒,盡力降低她發病的幾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