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章 再次受傷

這種平淡無奇的生活我一幹就是大半個月。

這期間我沒有和童曼聯係,一如她沒有和我聯係一樣。隻要想起此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麵她冷漠決絕的那句話: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我就有一種無力感從心尖像一尾掙紮得小魚般掠過,好像被關進了一間死囚才會呆的暗房,在看不到希望的自省中我找不到未來的出路。

一直到一天傍晚,就在我要收工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外,它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也讓我和童曼再次有了聯係。

我做事的那個工地因為有一處地方的防護網被石頭刮出一顆大洞,此前我們也找相關責任人反應過好幾次,但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對這種基本的安全措施的維修他們竟然沒有放在心上。

那天我正坐在下麵抽煙。三五成群的工友撂下遙遙無期的活拖著疲憊的身子都開始收工了,抽完手中的這支煙,我也準備馬上離開。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塊笨重的木板從天而降,我隻聽到一陣呼嘯的風刮過,然後就失去了知覺。後來我知道,掉落下來的木板正是從那塊破掉的防護網的漏洞中擠出來的。好心的工友用把我送去了醫院,並掏出我的電話胡亂的就撥給了童曼,說起來這是我的過錯,因為把童曼的手機號名稱記錄成“老婆”。

我醒過來的時候童曼哭得像一個淚人,如果僅僅是因為我又受傷了她哭成這樣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可是我想不到還能有什麽理由。

半個月不見她快變得我不認識了,臉白得不像話,好像全身的血都被抽幹了。精神還是有的,看見我醒過來,她漆黑的眼珠子放出奪目的光彩,但這依然無法掩飾她憔悴的容顏。

“你終於醒啦。”她擦一把眼淚,哽咽的看著我說。

“你怎麽來了?”

我知道自己被砸傷了,但是後麵的事都不清楚。是誰幫我付的醫藥費,是誰送我來的醫院,最關鍵的是,童曼好端端的怎麽會出現呢,難道我還在夢中,於是我疲憊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如此反複了兩次,終於知道她確鑿就在我的身邊,握著我的手,她充滿抱怨:“你怎麽去幹這個活,你不知道自己腦袋還沒好麽,你不要命啦。”

幸運的是,我隻是暫時性休克,因為木板擦到了我頭上的剛剛愈合的傷口,我其實是在那一瞬間生生疼昏迷過去的。饒是如此,這次住院也花銷不少,而且,是童曼墊付的醫藥費,她雖然看上去不如我這般落魄,但是也不像富裕到能幫一個陌生人平白無故的墊付醫藥費,雖然我確切的說和她有過幾麵之緣,但我依然十分難堪。

但是無論如何,我住院了,童曼義不容辭的照料我,盡管我期間多次表示了感謝,並就自己因為耽擱了她這麽天的時間表達了深深的歉意,而且希望她不用這麽盡心盡責,或者,隻是隔三差五來看一看已

經心滿意足。令人感動的是,對這一切她充耳不聞,好像我的病床是她的一塊陣地,而她是一個被派遣來的巾幗女兵,當然,實際上她看上去嬌小嫵媚,楚楚動人。

我住的這件病房不是獨立病房,進進出出的,有不少病人。住在這幾天,熟悉的麵孔於是漸漸多起來。有兩個女護士就經常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或者這本來就是人家的作息規律,是我經常在她們眼皮底下晃也有可能。

她們和一般的女護士不一樣的地方是,使我感覺像兩隻忙碌的小蜜蜂,很少看見她們一本正經、不苟言笑。

我經常可以看見她們一邊幹活一邊聊天,嘻嘻笑著聊一些被誇大的不真實的奇聞佚事。這兩個姑娘說的並不是正宗的星平市口音,夾雜著我分辨不出地域的混合語。她們興致勃勃的談論著別人,估計就是她們某位相貌突出的同事,如何在各種不可能有豔 遇的情況下發生豔 遇,還添油加醋,吸引別人的注意,抑或針對我也未可知。

這兩位女護士都非常的年輕,一個高一個矮,一個瘦一個胖,套在千篇一律的白大褂裏麵,我看不出她們是否穿著講究,衣著時尚,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隻要每次童曼來了以後她們就識趣的閉嘴離去,因為,和童曼相比她們自慚形愧,顯而易見,童曼的美貌是公認的。

我很關心自己的病情,因為我迫切的想知道自己還有多久可以出院,不知不覺,住了好幾天了,我覺得自己已無大礙,這些做醫生的為了醫院的效益總是誇大其詞挽留病人呆在這個鬼地方的。所以我經常向出入這間病房連帶著也負責為我換藥打針的那兩個女護士打聽自己的治療的進展。

胖而且矮的女護士對我總是很熱情:“著什麽急嘛。你傷得這樣厲害,沒那麽快出院的。”

她的話使我如墜冰窟,不過我不打算理會她,我心裏開始默數出院的日子,就是這兩天,這不是醫囑,是我自己的打算,我自己的身體我還是知道的,沒有那麽嬌氣。還有,在這裏每住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錢,而這一天的錢我要工作很多天乃至一個禮拜才能賺回來,並且,目前還是童曼在承擔,她真是一個善良,大方,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好人。

有一天晚上我的病房湧進來一群哭哭啼啼的男女老少,在他們的前麵,被抬進來的是一個全身水淋淋的姑娘。主治醫生捏起姑娘的眼皮拿小手電仔細的照了照,肯定的搖搖頭然後退出了病房,接著,這一群人的哭聲更加的嘹亮。那個被抬進來的姑娘已經斷氣了。然後就被抬了出去,我們看戲一樣看著這群人走了來來了走。他們嘶聲裂肺的哭泣回蕩在醫院長長的走廊裏,像福爾馬林藥水的味道,始終縈繞在我的四周。這是一個因為輕生而去跳水的姑娘,據說她的情人拋棄了她,於是她選擇了死亡。一顆年輕的生命於是就這樣凋零。

我印象裏童曼是喜歡哭的,可是那天晚上童曼就在我的病床邊,看著這些人淋漓盡致的哀慟,她顯出無動於衷的冷靜,就連我也禁不住眼眶泛紅了,我不明白她當時是怎麽忍住不讓自己的哽咽的。

我的病情越來越穩定,又觀察了兩天,在一個臨近黃昏的大下午我終於出院了。

“謝謝你,醫藥費我慢慢還給你。”前前後後花了近萬元,背上這個債,我覺得自己喘息起來都有些累。

“你在那家旅館的東西我幫你拿走了。”我一時沒聽明白童曼的意思,她挽著我的胳膊,“去我那兒先住著吧。”聽完這句話這時我才稍稍明白,她還想照顧我幾天吧,至於我說的醫藥費的事,她好像沒聽見。不過我是記著的,這個要還的。

於是就這樣,我第一次近距離走進童曼的生活。

她的住處雖然不如我在“旅友招待所”那樣糟糕,但是也僅是溫馨整潔一些。這是一間十幾平米的出租房。基本上沒有什麽家具,唯獨從窗子上沿垂下來的那塊粉紅色的窗簾最是惹眼。不過,畢竟是女孩子的閨房,邊邊角角都收拾得一塵不染,雜七雜八的小物件充斥在牆壁、門後、書桌這些一切能擺放、鉤掛物件的角落。

“說起來也巧,你出院的這天恰好是我的生日呢。”童曼用鼻子吸一口氣,好像想起什麽傷心事兒,但她仍然衝著我笑。

“給你添麻煩了。”我知道她輕描淡寫的這樣做,是為了給我出院營造一個開心的氣氛。

“難道我不可以管你嗎?”

每次她質問我的時候我都是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於是機械的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今天不但是我的生日。”我在童曼的床邊找了張椅子坐下,她則在對麵,笑著對我說完這句話後她伸手拉開了眼前書桌右邊的第一個抽屜,從裏麵摸出一個水晶的透明相框,又說道,“也是我妹妹的生日。”

“你看。”童曼把相框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到兩個童曼在相框裏勾肩搭背的抱在一起,不由笑了:“這張照片是怎麽回事?”我沒注意童曼前麵的話,想來這應該是一張搞怪的大頭貼之類的東西,利用電腦技術才有了這種重影的成像效果。現在很多女孩子都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另一個是妹妹。”童曼很認真的表情,“我叫童曼,她呢,叫童翹。”

“你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童曼點了點頭。

“她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從我手裏取回相框,伸手摸了摸,然後端端正正的擺在了桌子上,童曼並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顧左右而言其他的說道:“你一定餓了吧,我去做點東西給你吃!”

然後,她把我一個人留在了房間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