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悲劇

死者長已矣,生者尚悲歌!

父親走了,帶著他的愛、恨還有虧欠!那一晚,伊藤慧抱著父親的遺體悲泣到天明,我站在窗前,仰著頭,望著遠方夜空,直到一輪新日東升。

新一天的來臨,即使創傷再大,也終究會沉澱在時間的軌跡之中,它將慢慢地化去沉痛,但會留下永久的痕跡。

深吸了一口初晨的空氣,轉過身,淡淡地對著那個哭了一整夜的女人,說,“父親已經走了,你也該讓他安息了。”

伊藤慧抬起頭,那一臉的憔悴之色,幾乎驚了我一跳,不,這已經不單單隻是憔悴了,她的頭發淩亂不堪,麵色暗淡發黃,眼神褪盡了昔日的陰毒與凶狠,變得空洞無神,整個人一夜之間,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精神消亡,年華在一瞬之間,流失了十年。

這算是報應嗎?如果是,那代價未免太大,我可以承受這個女人無休止的追殺,可以忍受她在我麵前耀武揚威,風光無限,甚至可以不再尋回母親和哥哥,但我希望父親不要走得這麽快。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封信函,裏麵一字一句,記錄的全是伊藤慧的罪孽。

二十三年前,父親、母親、小姨、伊藤慧在同一所大學就讀,父親英俊瀟灑,一表人才,又是學校一等一的資優生,自然而然地成為眾多女生心目中的迷戀對象,母親和伊藤慧自是在此之列,而小姨卻是一幫不良學生的頭頭,她身手很棒,個xing張揚,喜歡隨xing而為,她的臉蛋並不亞於身為校花的母親和伊藤慧,但她的美麗往往被埋沒在了她的拳腳之下,當她得知母親向父親告白而被回絕之後,便帶著一幫小弟小妹去找父親的麻煩,誰知這一去便深深地陷了進去,再無法回頭。

自從和父親相戀以後,小姨便解散了幫派,開始一本正經地學習,她的天資很好,即便在不務正業的時候,她的成績也一直排在前十,棄惡揚善之後,成績更是一躍進入前三,她討厭學習,但卻喜歡挑戰,她說總有一天會超越父親;小姨雖然個x

ing張揚,骨子裏也是一番傲氣,但有時候也像個小女人一樣,將腦袋枕在父親的腿上或者肩膀上,歪著頭看遠處的天空,她很喜歡一本叫‘遺夢’的書,她說裏麵的故事都很經典,雖然都是悲劇收場,但過程卻格外美好,她說如果他們兩個會有一個先離開的話,她希望是她,因為她不能忍受失去父親的痛苦,父親說她這是自私,結果她真就那麽自私,一個人先走了……

小姨是伊藤慧派人暗殺的,她借助自己堂兄伊藤龍的勢力,從日本調來了傭兵殺手,將小姨堵在了一所小巷中,虐殺致死,又製造假象,想嫁禍給母親,但因為種種原因,她突然被家族召回日本;幾年後,她再次回到中國,卻發現父親已和母親結婚,並有了我和哥哥,她恨極了母親,原想以同樣的方法將母親除掉,但又突然想起幾年前那個尚未實施的毒計,於是,她借助生意上的來往,自然而然地出現在父親的麵前,又以老同學的身份頻繁地接近父親,然後設計了一個看似偶然的機會,讓父親發現了一些關於小姨之死的線索,從而一步一步地嫁禍給母親,最終,父親誤會母親,婚姻破裂,母親絕望離開,伊藤慧成功地嫁給了父親,但是在結婚之後,她才發現父親仍舊忘不了小姨,瘋狂之下,竟派人挖開了小姨的墳墓,並再次嫁禍給母親,那時正是我絕食七天求父親找回母親的時候,父親當時隻是冷冷地看我一眼,怎麽也不肯答應,後來看我幾乎奄奄一息了,才終於點頭,實際上卻是敷衍了事。

後來,父親跟伊藤慧去了日本,這一切事情的真相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被掩蓋在塵埃之下,直到前段時間,我被伊藤慧三番五次的追殺,父親命喬威留意她動向的時候,無意之中,發現了這個被掩蓋了二十年的秘密,伊藤慧的惡行終於被揭露,隻可惜,父親知道的太晚了,一切都已無力挽回,無論是愛、恨,還是虧欠,這是一個錯誤,一個遺憾,一個悲劇,是非對錯,愛恨情仇,如今,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相對於逝去的人,那個陰狠毒辣,為愛瘋狂

的女人,卻是下場最悲慘的一個,抱著一具冰冷的屍身,心灰意冷,年華瞬間老去,冥冥之中,上天是否早有安排?因果報應已有定論,父親的離去無疑是對伊藤慧最大的懲罰!

在父親葬禮的前一天,伊藤慧突然一身素白地來找我,當時她的氣色不錯,大腦也十分地清醒,說話什麽的都很正常,唯獨那雙眼睛一片死寂。

她非常鎮定地告訴我,她不想活了,她想跟父親一起去。

我麵無表情地對她說,父親跟小姨去了天堂,像你這樣滿身血腥罪惡的人是去不了那裏的,你隻能下地獄。

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始終忍不住恨她!

她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將一個密封的資料袋遞到我跟前,說這裏麵有母親和哥哥的信息,還有一些對我來說很有用的資料,但她用這些東西跟我交換一個條件,那就是要我把她和父親合葬在一起。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瘋狂了,父親遇到她,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不幸!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接過了資料袋,點頭應了她。其實心裏卻算計著等她死了就隨便挖個坑埋了她,想和父親生死同穴,做夢!

可我怎麽也沒想到,就在父親下葬那一天,她活生生地跳進棺材裏,愣是逼著眾人活埋她,眾人想將她拉出來,卻發現他口吐白沫,眼看是不行了,原來她在此之前已經服食了大量的毒品,臨終前,她笑著對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麽無法生育嗎?因為那一年,藍洛親手打掉了我肚子裏麵的孩子,他殺死了自己的親生骨肉,所以……他去不了天堂……隻能在地獄陪著我……”我無法置信地追問她,而她卻無法再回答我的任何問題,棺蓋合上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容,詭異無比。

是她在撒謊,還是父親真的做過?這個問題顯然已無跡可尋,但對生者來說,也不具任何意義,我一聲長歎,然後將那本夾著小姨照片的‘遺夢’連同那封信函,在他們的墳前一起焚為灰燼,風吹而過,什麽也沒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