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90 逃亡小鎮

暈過去的安月,由夏軒函帶著,在一大群人的暗中護送下,終於離開了這座城市,來到一個算不得繁華,卻安然恬靜的小都市。

那裏,毗鄰水係,城市裏有無數縱橫的小河溪流,溫婉恬然地撫過城市堅硬的表殼,蜿蜒曲折地流向遠方。市內人口並不多,稀疏地分布著,即使是上下班的最高峰,也不見有堵車發生,人們安靜悠然地走在大街上,角落裏,樹蔭下,仿佛人間天堂一般,沒有繁華綺麗的霓虹,沒有錯落高聳的巨大建築,更沒有魑魅魍魎的糜爛夜生活,有的隻是那股骨子裏透出來的慵懶散漫情調,與原來那座城市,截然不同。

也許,這才是真正值得人來過的生活。

開始安月卻無論如何靜不下心來享受眼前的這一切,每當看見街上走著的稀稀疏疏的人群,和這陌生的幽靜,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沒錯,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夠放下一切,和夏軒函遠走天涯,去找一個寧靜的小鎮,就像眼前的這座小城,去過一種幽靜寧謐的生活。不需要太多錢,不需要名氣,他可以安靜地畫畫,她在一旁為她端茶送水,燒飯做菜,偶爾出去走走,享受一下大自然的美麗風情。然後,到了一定的時候,他們就可以考慮生幾個孩子,一起寧靜終老。

現在的一切,多麽像夢中的那幅圖景。可她心中卻已經沒了向往,那種憧憬,早在那個夜晚全數毀滅,她也終於能夠清醒,她的夢,也該醒來了。

“小月,太陽大起來了,我們進去吧!”坐在一旁畫素描的夏軒函提醒道。

他們租了一棟還不錯的房子,院落式的,青瓦紅牆,院落很大,裏麵種了些花花草草,門前還有一條小溪,水流清澈,花草聚集。

夏軒函很喜歡拉著安月坐在門前

,他拿著畫板畫畫,安月靜靜地坐著,兩個人也不必說什麽,便覺得很愜意了。隻是,有時候他不經意抬頭,還是看見了安月眼中的茫然,仿佛看到她飛向遙遠天際的神思,飄忽不定,讓他捉摸不透。

那夜之後,安月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白晝四起,天光大亮,日頭最大的時候。她醒來後也是這樣地茫然地看著他,看著周圍的一切,在終於清楚知道發生了什麽之後,隻是輕輕歎了口氣,便不再言語。當時的夏軒函,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安月的冷嘲熱諷,激烈爭吵,甚至從此逼視他,這一切他都在心裏預想了一遍,也做好了要接受的準備。可醒來的安月隻是給了他一聲歎息,便不再吭聲,靜靜地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沒有過於漠然,也沒有任何責難,甚至不曾問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樣的反應,是他始料未及的,卻不知怎的,更加讓他難受起來。在安月的這種寬容大度中,他的自私似乎再次被放大在眼前。他像一個任性的孩子,一再強行索要得到心裏渴望已久的東西,卻忽略了許多與之相關的旁人的感受與境遇。這讓他更加覺得自己可恥起來。

自那之後,安月便一直是這樣精神恍惚著,身體也越發消瘦起來。夜裏時常被噩夢驚醒,滿頭大汗,呼吸急促,眼神裏深深的恐懼讓他心驚。他無法想象,在安月的夢境裏,到底出現了怎樣可怕的場景,能讓向來無所懼怕的安月有著如此之深的恐懼。他當然也想不到,因為他不曾經受過那可怕的薔薇刑罰,沒有經曆過親眼見到親人的身體從眼前被跑向空中,然後血濺當場,更沒有感受過在幾乎失去一切之後,回過頭來才發現那些付出已經沒有意義,連信仰都瞬間垮塌的淒涼。

每每驚醒之後,纏困多年的失眠症便再次侵襲而來,再也不能入眠,甚至於閉

眼都不行,一閉上眼那些翻飛的畫麵便直衝上來,狠狠撕扯著她的腦海。這時,便注定隻能睜著眼睛,望著天際,等待著黎明的出現。

而身後的夏軒函,則往往也是不能再睡著的。那樣的安月,讓他不安,她就像一縷輕輕的幽魂,飄蕩流淌,他抓不住。

“好,進去吧!”安月點點頭,答應,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是真的憔悴了,身體裏那些曾經湧動激越的血液,此時竟是死寂的。她年輕的生命,已經過早地開始衰老。而她的心,也早已經蒼老。

見此,夏軒函的心微微疼了一下,盡管安月已經盡力掩飾,他卻還是看出來了。他微微蹙眉,裝作毫不知情,笑鬧。

“你個小丫頭,又想偷懶不做飯是吧?”他收拾起畫板,笑著揶揄。

安月終於穩住身子,扯著嘴角笑,不語。

“好吧,那就哥哥做好了,妹妹你就隻管等著張嘴吃飯好了!”夏軒函有些無奈地歎氣道。

“如果你也不想做,那就別做了吧!出去叫點外賣好了!”反正她也是吃不下的。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歡那種氣氛,那種一起燒飯做菜所營造出來的家的氣氛,她與夏軒函,已經失去了這種資本。現在的他們,來踐行這些曾經的夢裏的場景的時候,都顯得那麽別扭,仿佛被捆綁在一種無形的桎梏中,仍要強顏歡笑,看著自己被越捆越緊。即使如此,夏軒函卻依舊堅持著,仿佛一種垂死的挽留。

“那怎麽行,外麵東西不幹淨,小心吃了生病的。還是我做吧,我不怕累,你去好好坐著,我馬上就好!”

害怕安月的繼續堅持,夏軒函甚至來不及等安月回答,馬上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跑,他甚至忘記自己手裏還拿著畫板和顏料。安月蹙眉,無奈歎氣,終於不再說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