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 8 7 殘酷悲劇

安月終於再次見到了方小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走進那間倉庫的。彪哥走在前麵,她與夏軒函跟在後麵,沿途經過的那些場景,她總以為隻可能出現在電視電影裏麵,潮濕的地麵,陰暗不透陽光的密閉空間,沉悶的滴水聲,到處亂竄的饑餓蟲鼠,腐敗的生物屍體味道混合著各種黴菌的氣味,當然少不了的是,人性深處最幽暗的邪惡。

眼前的一切,和電影裏演的如出一轍。可當電影裏恐怖的畫麵主角,忽然真實地換成了自己時,又有幾個人能真正承受得了。這已經不是在演電影了,更不是在看電影。

安月愣愣地站在那裏,彪哥從她身前讓開的時候,她已經不能動彈。

在她的腳下,一個女孩靜靜地躺著,她身上蓋著單薄的被單,被單有些髒亂,上麵布滿褶痕,看得出是匆忙之間蓋上去的。昏暗的燈光下,女孩的臉上有一層臘黃的油質光澤,眉頭緊緊鎖著,嘴微微張開,像是在呼喊什麽,掙紮什麽,卻又終是無能為力。

那死一般的寂靜裏,安月再一次感到了那種絕望,方小蓉臉上殘留的仿佛最後一刻的無助掙紮,好像讓她真實地看到了當時罪惡的情景。它們像長了翅膀的魔鬼,迅速的飛撲過來,凶狠地伸出爪子,扼住她的喉嚨。而她卻隻能眼睜睜地任那些罪惡在腦海眼前上演,半分動彈不得。

而本該承受這一切的她,此刻卻仍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是的,如果不是方小蓉,現在躺在這裏的人,應該是她安月。那些人,不過是抓錯了人,小蓉,不過是陰差陽錯地成了她的替死鬼。

有些事情,安月終於明白,自己是多麽地無知。一直以來,她總是試圖去照顧自己身邊的她所在乎的人,也始終認為自己是做到了的。但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原來事實並非如此。正因為她的自以為是,她身邊的親人朋友,正一個個地因此而受傷,先是母親的意外,現在竟輪到了更加無辜的方小蓉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因為她的自私和一次奮不顧身的自作多情,開始朝她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小月……”

見到眼前的情景,夏軒函也驚得呆了片刻,但安月不同尋常的沉默支更加讓他不安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聲,企圖喚回她的神思,卻不想,這一聲對於此時的安月來說,無異於在鈍痛的心上敲了一把,猶如插進肉裏的刀,連血帶筋地緩緩拔出。

“小月,你別這樣,這是個意外,不是你的錯……”

夏軒函本是想安慰安月,話出口才發覺,此時這樣的言語,是多麽不合時宜,甚至是不負責任的。但他實在是想不出還能說些什麽,才能讓安月好受一點。安月心裏的痛苦漸漸明晰起來,麻痹的鈍痛逐漸變得尖銳,抽絲剝繭般,將她的心一層層剝開來,曝光在這肮髒的罪惡麵前。不知為什麽,她明知夏軒函並非真心惡意,卻無法控製內心對他的怨恨,這股恨意迅速升騰起來,一時間甚至蓋過了她對這整件整個的始作甬者,那如魔鬼般殘忍狠毒的冷維銘的恨。

如果沒有今夜的一出“私奔”,如果沒有夏軒函的鼓動,是否,眼前的情景便會不同。至少,躺在這裏的人不會的方小蓉。她自己種下的因,由她自己來承受後果,不必連累身邊無辜的人,即使有一天,她終會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那也是她的報應。

想及此,不等夏軒函說完,安月猛然打斷了他,語氣冰冷。

“不怪我,那怪誰呢?怪你麽?可事到如今,你又能做得了什麽呢?早知這樣,你還會那樣做麽,還會裝作視而不見麽?”安月說著,轉頭望向滿臉驚異的夏軒函,眼裏有沉冷的破碎,“現在,被你視而不見的方小蓉,就在這裏了,這就是結果。”

夏軒函當然想不到,從未對他有過任何怨懟,甚至在知道他與姚若梅的私情時也不曾說過半句重話的安月,這次竟會毫不留情地將鋒芒刺向他,並且眼神裏的恨意如此明顯,藏也藏不住地。他知道,她在怨他。

這樣對他的安月,他第一次見到,心都忍不住開始顫抖起來。他不是被那眼神威懾了,而是因著一種無措的空落感,仿佛意識到某些東西,正在不可控製地,逐漸遠去。盡管他那麽努力地想要抓住,想要將這曾經牢牢擁有了十多年,幾乎已經成了習慣,卻又差點失去的東西,再重新找回來。可眼前安月冰冷的眼神卻在告訴他,失而複得,遠非他想象得那樣簡單。

有時候,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便永不可收回了,譬如破鏡難圓,譬如覆水難收。

沒有再理會夏軒函,安月緩緩蹲下身去,憂傷著一張臉,細細盯著方小蓉那張死寂的臉,顫抖著伸出手,卻終是無力地放下。就在兩個小時前,那張臉還如此生動,在她麵前眉飛色舞地鼓勵她大膽的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可就在這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後的

現在,那些屬於青春躁動與活力的印記,統統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死一般的沉靜。

她曾經開玩笑一般地對方小蓉說,哪天要是世界安靜了,你也就安靜了。可惜她錯了,世界依舊喧囂嘈雜,滿目紛繁,而她的小蓉,卻已經全然安靜了。

“安安,沒事的,小蓉隻是暫時暈過去了。”見安月不說話,彪哥在身後說道。

就在彪哥說話間,安月已經輕輕掀開了被單的一角,赫然發現,被單下年輕瘦弱的女孩軀體,竟是不著寸褸。曾經如玉般白皙的青春肌膚上,此刻青紫滿布,斑駁的瘀痕似青色的彩繪,妖嬈而醒目。

“彪哥,你找到小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麽?”安月哽著聲音,問了一句。

彪哥一時沒反應上來,向前邁步,才看到安月正死死盯著方小蓉身上的傷痕,突然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夏軒函則有些驚慌起來,慌忙別開目光。他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念之差,造就的竟會是這般後果,也想不到,那個女人居然真的會如此狠毒,下手如此之重。

“對,差不多就是這樣,”好半天,彪哥終於還是開口回答,頓了頓,“這件被單,是後來我叫兄弟們臨時找來的,因為匆忙,沒來得及顧上什麽幹淨不幹淨的了。”

話音未落,彪哥不經意低頭的瞬間,分明見到了安月顫動的睫毛,仿如一隻風雨中奮力掙紮的蝴蝶,無助地揮動著自己並不強大,卻足夠堅韌的蝶翼。彪哥有一瞬間的怔愣,下麵正準備繼續的話,一下子哽在了喉嚨裏。

他似乎意識到,現在來和安月說這些,的確有些殘忍。他是見慣了這種血腥殘酷的場麵,可安月沒有,即使是在“靡夜”呆過三年,也不曾有機會見識這真正的黑幫場麵的。更何況,現在的當事人,還是她的好友,更為甚者,這事還與她有關,雖然不是故意,但卻多少會自責,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一般人已經如此了,何況倔強如安安。或許,此時安安的心情,已遠非能用傷心來形容了吧!

不忍再看下去,安月將那被單一角放下,手不覺緊握成拳。夏軒函張了張嘴,終是不再說什麽。

就在這時,門外匆匆跑進來幾個人,見到安月與夏軒函兩人,俱是一愣,到了嘴邊的話,被彪哥淩厲的眼神掃過來,即刻噤聲,趕緊放輕了腳步走到彪哥身邊,湊到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瞬間,彪哥的臉色驟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