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殺手柔情

好像做夢一樣，安林公寓內的一切都沒有變化，甚至是簡單的桌子椅子的擺放位置，除了有些不大明顯的發舊的痕跡，與曾經安月離開的時候，竟是毫無差別。

將飯菜都準備好以後，譚嬸便離開了。離開的時候，白玉望著那個有些熟悉的背影，燈光下，發覺譚嬸的頭上已有了白發。她心下一酸，就算這裏的擺設都未曾變化，卻仍然不能否認，時間已經過去三年。

剩下的時間裏，林澤榮和白玉依舊是麵對麵坐著，桌上也還是一些家常小菜，在氤氳的燈光下冒著馨香的熱氣，讓公寓裏一下子變得溫馨起來，就好像是平常人家的炊煙晚飯。可能是沒料到白玉會突然過來，譚嬸隻做了三菜一湯。這些對於冷維銘一個人來說，已經是足夠了的。但對於曾經嗜譚嬸做的菜如極品佳肴的安月來說，是遠遠不夠的。

以前，冷維銘要是一起過來的話，至少要做六個菜才夠吃。到得後來，出了意外，安月的身體不再容許她那樣吃的時候，才有些減少。現在的白玉，脫胎換骨，即使骨血都已經換了，xing情裏卻是有著很多是不變的。她還是喜歡中餐，還是喜歡吃辣，隻是這幾年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在勉強在自己忌口。

所以，眼前的這幾道小菜，才會更加讓她覺得親切起來。

“來，試試吧，如果少了，等會兒叫譚嬸再炒兩個加菜！”林澤榮滿臉笑意地招呼白玉道。

此時白玉的臉色，雖然仍有愁緒，卻比之剛才要好上許多了。

她點點頭，開始埋頭吃飯。出乎林澤榮意料，白玉這頓飯吃得很香，好像剛才的煩惱已經全數拋在腦後，隻是，她吃飯的時候，一直都是低著頭的，不讓他看見她的眼睛。

他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在他麵前，她還是在掩飾自己的情緒的，為了讓他不擔心。可她不知道，她越是這樣，他便越是會擔心，從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自從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他對她，就總是不自覺地想要用過去的方式去對待。相比起要得到她，他更希望她能快樂。

吃罷飯，白玉主動收拾起了碗筷。話一直不多，就這樣靜默著，做

著從前就在做的事情。以前的安月，唯一負責的就是洗碗筷。林澤榮張了張嘴要阻止，可看她那副神態，終究沒說什麽。

在某一瞬間，他恍然覺得又回到了從前，和她兩人溫馨地對著吃飯，吃完她洗碗，其他什麽都不必多說。那個溫暖的雪夜的情景，驀然又出現在了腦海裏。下一秒，一絲心疼劃過，他知道，這不是屬於他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遲早要消失。安月不可能守在他身邊一輩子，白玉也不能。她們形貌變了，心卻沒有變，牽牽念念的，唯有另一個人。

白玉洗了碗出來，林澤榮依舊坐在桌前，見她出來，他趕緊收起那副若有所失地表情，給她一個微笑。白玉腳步一頓，低了低頭，慢慢一步步走到桌子對麵坐下。

“林大哥，對不起……”她低著頭，低低說出這句話。

林澤榮淒然一笑，“白玉，你說的哪方麵？我現在聽到的，是安月在說話，還是白玉？”

氣氛一下子凝結了。不說還好，還可以自欺欺人，一戳破了，過往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猛地就撲過來。說完之後，林澤榮就覺得自己很可惡，白玉臉色驟然變了，眉頭微微凝起，頭低得更低，仿佛是在獨自忍受著過往裏的傷痛。

但即使痛，也不能逃避。以為自己早已經和安月告別，卻原來，從一開始，白玉就隻為了安月而活，過去為了報複，現在為了恩情。

白玉深深吸了口氣，咬咬唇，再啟口，“都有，為白玉，也為安月。她們誰都有愧於你。”

林澤榮仍是笑著的，搖搖頭。

白玉覺得疑惑，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不接受她的歉意，還是認為她說得不對？

“其實無論是為誰，都沒有必要。”

白玉不解。

“安月不欠我什麽，為她做那一切，都是我願意的，沒有人bi我。你還記得，我對她說過的那個故事嗎？”

白玉眉頭一動，先是有些疑惑，過了幾秒才想起來，然後點了點頭，“你是說，你和你妹妹嗎？”

林澤榮點頭，“其實，故事本不是那樣的，我沒有妹妹，

更沒有一個失蹤的妹妹。”

白玉靜靜地聽著，沒有太多驚訝。在後來的日子裏，她也曾想過，這個故事，或許隻是林澤榮編了來安慰她的，為的隻是不讓她覺得有歉疚。隻是不曾想，竟真是如此。

“故事的真實麵貌是，很多年前，曾經有個殺手，在執行任務時受了重傷，他拖著受傷的身體逃跑了。但是傷勢太重，雖然逃了出來，但是卻沒能走到自己的地方，他暈倒在一座筒子樓旁邊。那是，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那樣冷的冬天，他的血流了一夜，沒有停過，像是永遠都停不下來，那顆深深嵌在胸膛裏的子彈，在身體裏像個定時炸彈，說不好哪一科，就猛地爆炸，然後他就可以一命嗚呼了。”

白玉瞪著眼睛，張了張嘴，好像想起什麽，卻沒有說出來。

“就這樣挨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被一陣劇烈的吵鬧聲驚醒，伴隨著孩子的哭聲，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在一片稀薄的霧氣裏，看到一個小女孩在慢慢走過來。她知道，他不是在朝著他走，而隻是沒有發現他這樣一個危險的存在，像往常一樣，從他躺著的道路邊走過去。她的臉很紅，冬天有些疼，那是凍紅的，眼睛也有些紅，那不是凍紅的，是哭紅的。她背著她的小書包，像一顆小樹樁，從他身邊經過去。他閉上眼睛，繼續等待死亡。忽然，有個聲音傳過來，是那個小女孩的。他再次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那張小臉。再然後，她把一份早餐放在他身邊，然後說了很多話，都很天真幼稚，但是，卻在那個淒冷的早晨，溫暖了一個殺手的心。在瀕臨死亡的一刻，在所有人都漠視這個殺手，將他視為洪水猛獸的一刻，隻有這個小女孩肯上前來看他，甚至是幫助他。你知道嗎，那一刻，哪怕隻有一句溫暖的關心，那個殺手都會覺得感激，而那個小姑娘給予的，遠遠不止一句話的感動。她把自己的錢拿出來，有些舍不得，但還是拿出了一大部分，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問那個殺手，夠不夠？殺手笑，不說話，她以為還不夠，幹脆把零錢包塞給她，都要哭出來了，說道，這是我所有的錢了，再多我也沒有了，我現在就去給你叫醫生！說著，轉身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