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0章【三條建議】

張修遠看牛得益笑著看向自己,心道:難道他不生我的氣,我可是沒有接他這個土皇帝的電話,讓他在電話機旁空等著呢。

牛得益笑道:“小子,心裏有點打鼓了吧?我還真沒看到過有人敢放我的鴿子,將我的電話甩在一邊。看來你小子是不準備在官場裏謀求發展。既然不求升官,那你為什麽要當公務員?”

張修遠看著舒安民、周明劍遠去的背影,說道:“如果整日與這些人為伍,天天帶著一副虛假的麵孔,我還真不願意在這個大染缸裏打滾。”

牛得益聽了,微微笑了一下,他聽出張修遠的話裏包含了兩層意思:一層是不著痕跡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馬屁,也向他表明了心跡——他恨的是舒安民等人。另一層意思則是他並沒有堅決脫離官場的想法,隻是一天到晚說些虛假的話,做些虛假的事,很沒意思。變相地說明自己願意幹實事。

牛得益不由再次看了張修遠一眼,不知道這個外麵年輕的小夥子為什麽表現如此迥異,在眾人麵前完全是一副“一根筋”、“二愣子”的樣子,而在自己麵前卻睿智異常,完全不像一個剛入官場、閱曆不足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老油條:小毛病不少,但大毛病原則xing錯誤一個也無。

表達完自己的心意後,張修遠又說道:“牛書記,不是我放你的鴿子,而是替你、替鄉政府的領導承擔責任。你其實也知道,如果你接了電話,你真不好多我說什麽話。你的話如果嚴重偏向廠長吳勁書一邊,雖然吳勁書滿意了,但工人肯定不滿意,我把你的指示向工人一宣布,無異於火上澆油,遊行、靜坐、圍攻縣政府都有可能。”

張修遠繼續“表功”道:“到時候你肯定會被上麵的人當替罪羊,處分最重的肯定是你。如果你的話偏向工人,你立馬就得罪了吳勁書,他是副處級幹部,人脈遠不是你能比擬的,即使他的能量不如你,但你又何必得罪一個這樣的人?而我不接電話,大家都知道是我一個不服從領導的異類。如果我在廠裏做對了,那是你牛書記的功勞,是你用人得當,該獎。如果我做錯了,到時候板子就落在我這個狂妄小子身上,與你沒什麽關係。你還有救火的機會和時間。”

牛得益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還得感謝你拿冷屁股對著我囉。難道你小子就不怕接不下來?”話雖這麽說,但他臉上的表情則出賣了他,說明他對張修遠是滿意的。

張修遠也笑著說道:“接肯定接不下來,不說是我,就是縣裏也接不

下來,否則的話,他們怎麽可能將罐頭廠下撥到我們鄉,讓我們管轄?我的做法就是畫餅?畫一個又一個又大又圓的餅給他們聽,讓他們想。暫時壓住他們的火氣再說。”

牛得益收住笑,問道:“你這是治標不治本啊。你就不怕他們將來反彈更厲害?”

張修遠心道:反正這個罐頭廠也存在不了多久了,我管他們今後怎麽做。但嘴裏卻說道:“我這麽做當然是治標不治本,但至少可以拖時間,可以分散工人們的注意力,也給現任領導提一個醒,如果他們再不能帶領工人走出困境,他們的仕途也就完蛋了。要真正解決罐頭廠的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罐頭廠扭虧為盈,讓工人得到實惠,否則就是神仙也沒辦法解決根本問題。”

牛得益說道:“嗯,我們一起去吃飯,邊吃邊談。”說著,他朝食堂走去。

看到張修遠跟在牛得益後麵進了食堂,食堂裏正在吃飯的人神色各不相同,有的人憤怒,如舒安民鄉長。更多的人幸災樂禍,好幾個消息靈通人士“小聲”地說著張修遠在罐頭廠的豐功偉績,讓不知情的人一個個睜大吃驚的眼睛,心裏道:“這小子死定了。”

當然,也有嫉妒的,如同今年分來的那個大學生,他心裏五味俱全,認為與其領導對他不理不睬無視他的存在,還不如讓領導們罵他進而記住他。

在食堂大廳後麵的一個小包間裏,牛得益吩咐食堂裏的人端兩個飯盒過來,然後對早已經坐下的張修遠道:“我聽說有不少工人推薦你當廠長,你心裏怎麽想?”

張修遠搖頭道:“如果我真有本事帶他們走出困境,就算被他們當槍使我也會願意。我不是心靈有多高尚,說什麽舍小家為大家,委屈我一個人的幸福讓全廠的工人生活安康。而是因為一旦把廠辦好了,我這個槍也會得到很多的好處,至少按照承包合同能獲得豐厚的收入,比在鄉政府當一個普通的辦事員強的多。

還有,一旦將廠辦好了,廠裏那些有人脈、有後台的人裏麵或許有一個兩個人看重我,由他們美言幾句,加上實實在在的政績,我要升官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問題是我實實在在沒有能力,無法當這個槍。”

牛得益心裏感歎這個小子什麽都想得明白,但嘴裏卻說道:“你不要把工人想得太庸俗,他們也是為了這個廠好,也是看中了你的能力,認識一個人未必就需要很長的時間。你說,他們怎麽可能把你當槍使?”

張修遠笑了一下,說道:“嗬嗬

,行,我思想落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就算他們真的沒有其他企圖,那也應該明白我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年輕怎麽可能有管理一個廠的能力?”

牛得益瞪了他一眼,說道:“行了,我知道你花花腸子多,別人算計你算是瞎了他們的眼睛。……,你也去了罐頭廠走馬觀花地看了一圈。現在你給我說說,這個廠到底有沒有希望起死回生?”

張修遠沒有跟牛得益打嘴仗,對“花花腸子多”這個貶義詞也沒有反駁。他搖頭道:“沒希望!如果不更換現在的廠,是徹底沒希望。它已經病入膏肓,基本無藥可治。我的建議有三個:第一:讓它破產,把廠裏的設備、場地、房產全都賣了,所得的錢能安排多少下崗工人就安排多少下崗工人。第二,讓其他企業前來整體收購,將優質的柏湖水資源、周圍巨大的果林、殘留的銷售渠道作為籌碼,吸引其他企業。第三,改革,大力調整現任領導班子,剝離工廠的不良資產,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工廠,開發新的產品,讓工廠來一個鳳凰涅磐浴火重生。”

牛得益想不到張修遠一下就給罐頭廠判了死刑,接著又說出三條建議。他問道:“你認為這三條中哪一條最好?”

張修遠說道:“當然是第一條最好,一了百了。隻要讓國資委的人監督,讓工廠自己的職工代表組織,這種拍賣又省心又沒有後遺症。”

前世就是這麽做的,而且憑借低廉的價格還引來了一隻金鳳凰。

他接著分析道:“第二條裏麵貓膩太多,因為無論是柏湖的水資源還是周圍巨大的果林都不是罐頭廠所能擁有的,罐頭廠並沒有多大的自主權,如果有人能在柏湖附近開辦同類工廠,這些優勢也就不再是優勢,而是人人都可共享的東西。既然如此,現在誰也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花真金白銀來買?這樣一來,對我們鄉政府真是一場巨大的考驗,能否把好關卡、能否正確地評估這些資源的價值,都將是一個頭痛的事情。”

牛得益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說道:“這個關卡很難管死。就算我們湖東鄉能卡死,不讓其他人在附近建設這類工廠,但柏湖又不是一個鄉獨有,周圍幾個鄉一樣與柏湖交界。我們卡的結果純粹是得罪人,效果沒有。這一條是一個sao主意,確實沒有第一條來的幹脆。雖然那樣做會顯得我們鄉政府無能。小張,你說說第三條的優劣。”

因為張修遠的話已經讓他刮目相看,牛得益對他的稱呼從“小子”變為了“小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