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嵐山禁閉

遠心苑的小丫頭出去打聽了幾句,悄悄回來說給憂心忡忡的藍畫聽:“藍畫姐姐,聽說他們剛把雪菱姑娘從那刑具上弄下來,人已經沒氣兒了,身子被折磨得稀爛,血流了一地還沒幹呢……”

她說得如此恐怖,自己都忍不住發了個抖,見藍畫的臉色蒼白若紙,隻低了頭告辭:“那我先進去了。”

藍畫失魂落魄的靠在廊柱上,心中百感交集,又是後怕又是慶幸,如果那被迫騎木驢的人是自己,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她怔怔的盯著遠方,全然沒察覺身邊已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別禁錮自己在這件事裏出不來。”

女孩兒冰冷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抬起星眸看向藍畫:“你隻要記得,她們都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不關你任何事。”

“蘭兒……”

看著那小身影漸漸走遠,藍畫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她心底的慌張和不安無處訴說,惶惶不可終日,自己被破了身子,再也不能癡心妄想入七少爺的房了,就算以後七少爺有心納妾,她還要想好該如何解釋自己已不是黃花閨女。

往後的日子,幾乎完全失去了希望啊。如果七少爺發了善心,還了她賣身契,還能隨意揀一戶人家嫁過去……畢竟大戶人家的上等婢女在小農小戶中還是很有市場的。

藍畫淚眼朦朧,心中漸漸被悔意填滿,或許當初真的不應該癡心妄想,若她沒趁七少爺休息時進去服侍,還擅自脫了外衫走到床邊……七少爺又怎麽會發那麽大的火,還冷著臉將她罵了出去?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二字重來的可能。

兩天後,燕還僅帶著蘭猗、藍畫、風尋、雲覓四個隨身仆婢和幾個粗使丫頭小廝出了府,在孟鶴旋率領鳴衛的護送下,直往南京城郊外嵐山而去。燕騫連麵都沒露,燕容也隻是意思性的出來送了一下,隻有燕衡滿目陰冷的盯著那行人遠去的背

影,恨恨的“呸”了一口。

“爺,進去吧。”嬌媚可人的茗娘輕挽住他的胳膊,嬌聲道:“七少爺走了也好,您就不必見了他煩心。”

梅卿無精打采的站在一旁,隨口附和道:“是啊,三爺馬上要大婚了,老太爺還罰七少爺去嵐山思過,擺明了不把他這個嫡孫放在眼裏。”

這話說得合心,燕衡冷笑道:“隻有等到連父親都真的不把他放在眼裏,我才算遇到了時機。成家立業,他一樣都沒做到,而我至少要成家了。”

聽了這話,梅卿和茗娘都隻能強顏歡笑,一邊一個挽了他往回走去。

快入秋了,嵐山滿目的青翠慢慢褪去了昔日顏色,漸染金黃。走在林間小道上,腳底踩著鬆軟的泥土,整顆心都變得輕鬆閑適起來。日落前的流霞半掛在天際,連帶著山中林稍都帶著火紅的色彩。

燕還率先走在前麵,背影高大清瘦,行動處似乎天然一派不可忽視的氣勢,貴氣高華。蘭猗沉默的跟在身後,眼底滿滿都是他的身影,他還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比她大不到六歲,估計跟侯方域一個年級吧,可他的為人處事卻如此沉穩莫測。

他為什麽甘願替她圓謊,來到這嵐山關禁閉?難道真的對她生出情意了?她不願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方才在山腳楚宅大門前,楚伯曾憂心忡忡的問道:“少爺,為何不讓鳴衛隨侍上山?”

燕還神色淡淡:“鶴旋會派人駐守山下。”

“若有人心懷不軌偷偷摸上了山……”楚伯仍不放心,追著說道。

那兩個庶出少爺的心思和手段別人或許不知道,楚伯可是經曆了這麽多年世家大族嫡庶之爭,深知其中深淺。上次少爺在燕子府門前遭襲險些喪命,腹部狠狠中了一刀,養了大半年才好,老太爺竟隻去遠心苑看過一兩次,送來些采煉的“大仙丹藥”,後來就再也不曾露麵。

親骨肉,涼薄於斯。

“楚伯,不必過分擔憂。”燕還微微蹙起眉頭,不屑的冷哼一聲:“他們若還有這份本事,盡管來取我性命。”

楚伯在山下送別了他們,歎著氣,看著年少氣盛的主子,也不好多說什麽。他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隻能偶爾提醒一句,而主子始終是會自己拿主意的。隻不過,他暗地裏囑托鳴衛多布置了幾層守衛,又叮囑孟鶴旋抽空親自上山護衛,遠遠守著少爺就行。

嵐山那麽大,那麽高,樹木繁茂之極,接近山頂處生了一大片鬆林,山風拂來,鬆濤澎湃,頗有一番飄逸空曠的美好享受。拐過鬆林後地勢下沉,刀削斧切般的崖壁下方天然行成了一個小低穀,穀中鮮花滿地,灌木叢生,立著五六間小木屋,外麵還圈著一層灌木籬笆。

那片鬆林蘭猗曾和鵲喬采摘野菜時來過一次,腦中有些印象。但對於這個小低穀中的景象,卻是第一次見到。當時她們對這座陌生的嵐山心生畏懼,不敢亂跑,最多在山腰的溫泉附近休息嬉戲,難怪發現不了這裏的奧妙。

燕還熟門熟路的分派了各人的住所,麵容輕鬆,沒有絲毫被關禁閉的不爽。蘭猗心中腹誹:看來這處低穀就是從前他常來休憩的地方,這哪裏是來受罰?簡直是來度假的。

蘭猗和藍畫分到了一間房,不必再與少爺貼身居住。兩人忙著把帶來的坐忘琴、琺琅棋盤、素池歙硯、玉雕筆筒等物具整理放置到書房。燕還平日不善與人來往,不像其他文人士子那樣一心讀書考取功名,或者結交砥柱名流,他除了習武讀兵書,最喜歡的便是找一處無人打擾的地方,彈彈琴下下棋,要不就是窩在書房寫字作畫。

蘭猗心想:也就莊庭宋這樣的冰山受得了他吧,這家夥給人感覺跟前世大雜院裏提前退休的老頭兒沒啥兩樣,整日足不出戶,修身養性。明明兩個人都是年輕人,卻活得這麽慢吞吞的,真想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