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古怪六小姐
蘭猗之前已聽楚伯提起過，六小姐燕容天生樣貌醜陋，所以心中有點準備。她驟然吃了一驚，卻不動聲色的站起，勉強福了一福：“六小姐好。”
她一邊暗暗打量眼前的貴族少女，一邊想著：這六小姐真是可惜了，五官姣好，不失為一個頗有姿色的美女。如果利用二十一世紀的整容術細心彌補，定能大幅度去除她臉上的刺目胎記，總比現在幾乎不能見人好得多。
燕容點了點頭：“不必多禮。”聲音冷淡含糊，嚅嚅囁囁的，似乎含了一大口痰。她徑自走到桌前坐下，衝著門外說道：“劉大夫，進來吧，先給她瞧瞧病症。”
門外立刻應聲走進一個提著藥箱的中年大夫，黑色棉布長袍，模樣儒雅。大夫身後跟著進來四個十六七歲的婢女，兩個走到了燕容身旁倒茶伺候，另外兩個來到床前替蘭猗準備問診事宜。
蘭猗見這六小姐架勢十足，完全不像一個庶出小姐的樣子，更別說樣貌醜陋被人嫌棄了，心中頗感奇怪。她也不多說話，任由婢女們替自己放下帷帳，挽起衣袖。
劉大夫診了一會兒脈，又問了蘭猗幾句身體狀況如何，然後走到案旁，沾了婢女研好的磨汁，瀟瀟灑灑的寫起方子來。
“你叫什麽名字？”燕容開口問道。嗓音仍然黏嚅難辨，也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患了什麽毛病。
蘭猗坐起身子，隔著帷帳輕聲答道：“我姓吳，名蘭兒。”
燕容點點頭，若有所思道：“蘭兒……對，是這個名字。”又問：“今天我聽奴才們說，我七弟不知為了什麽找遍了藏春苑的所有角落，未果，就徑直闖了老爺子的臥房，結果抱了你出來。我且問你，你之前就認識我七弟，是不是？
看來這六小姐早就有所準備，刺探口風來了。也不知她到底存了什麽心思，站在誰的立場。想起三少爺和七少爺的過節，倒是不得不防。
蘭猗知她肯定捕捉到了蛛絲馬跡，但卻不清楚她知
道了多少，便低下頭去，楚楚可憐道：“是，不敢隱瞞六小姐。從前我因生活艱難險些喪命，是七少爺救了我。七少爺性子雖淡，心地卻很好，今日……已經是他第二次救我了。”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燕容狐疑的揚了揚眉毛，卻抓不住漏洞。她眼珠一轉，緩緩問道：“你們是何時認識的？”
蘭猗不知她糾結這個幹嘛，卻不敢冒然回答，想了想，才慢慢道：“去年乍暖還寒之時。”打了個馬虎眼兒，既可以指冬末春初，又可以勉強說是秋末冬初。
燕容皺了皺眉：“你可知道燕子府是什麽地方？”
蘭猗道：“我見識短淺，不敢冒然打聽貴府聲勢。”
燕容瞪著眼睛，似乎瞧出了她矜持溫婉背後的暗耍滑頭，既不失禮，又不肯直接回答問題。當下鼻孔裏哼了一聲：“吳姑娘，你似乎不是農家小戶出來的，骨子裏倒有些清高氣派，我隻是想不明白，你何德何能讓我七弟如此上心。”
蘭猗默然不答，不理會她的嘲諷，也不想順著她的意思繼續剖析自己的身世。她就那麽淡然的坐著，微微頷首，不張揚也不謙卑，宛如一朵孤傲清俊的深穀幽蘭。
燕容瞥眼看了看那女孩兒，有些不屑，卻也不動怒，她轉向另一旁：“藍書、藍畫，你二人先留下照顧吳姑娘，貼身服侍，不得怠慢。”
她話音剛落，一左一右站在床旁的兩個婢女立刻應答：“是，奴婢遵命。”
蘭猗識時務的福了一福：“蘭兒多謝六小姐。”
燕容冷冷的“嗯”了一聲，轉頭問道：“劉大夫，她的身子怎麽樣？”
“無礙。積火入肺，勞心勞力而已。按著方子抓藥小火煎熬，早晚二副，不到五日即可痊愈。”劉大夫麵不改色的揚起一張紙，神態自若，絲毫不提熏香有異之事。
劉融傍晚才去了藏春苑替老爺子包紮被咬傷的手，剛出門又被遠心苑的人給請來了。大約他也見慣了世家
大族這深宅大院裏的齷齪事，早已見怪不怪，並且懂得不著痕跡的避開這趟渾水。
立在床榻邊的藍書不用吩咐，自發上前取了方子，複又站到一旁。
房間內氣氛有些壓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派頭十足的六小姐在場，幾乎每個人都隻能聽得到各自發出的輕微呼吸聲，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診斷完了，劉大夫提著藥箱，安靜的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你們都不要注意我”的模樣。其他婢女們也是如此，安靜的就像察覺不到的空氣。
這六小姐怎麽還不走？
蘭猗不動聲色的覷著燕容，不知這個古怪的貴族小姐到底要做什麽，但既然人家在桌旁不緊不慢的喝著茶，她也隻好強忍著身體不適，輕輕倚靠在床頭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慢慢響起，眾人終於打起了精神，隻隱約聽見外麵一道清冽的男聲在悄聲詢問些什麽，傳來低低交談之聲，又聽得仆人回答“是……進去了……來過了”等斷斷續續的字眼。
未幾，門外響起仆從通報的聲音：“七少爺，六小姐在房裏等您。”
不多時，燕還快步走了進來，光潔平坦的額上微微滲出薄汗。他見到燕容泰然自若的坐在桌旁，似乎也不見怪，但神色冰冷，毫無溫度可言。自他進門後，房內原本有些燥熱壓抑的氣氛好像瞬間起了化學反應，變得涼颼颼的，也更加靜悄悄。
蘭猗看著這一屋子大氣都不敢出的人，心中暗暗好笑。看來不止是她一個人覺得燕還可怕嘛，這家夥簡直是個冷麵煞神，走到哪兒，哪兒就僵化。
“六姐，你等我回來，有何話要說？”
燕容緩緩放下手中茶杯，揮手讓婢女們退下，劉大夫也低著頭挪動腳步向外走去。蘭猗自覺站起，想跟在他們身後離開，可麵前忽的伸來一條長長的臂膀，將她攔在身後。
“你身子不好，不要亂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