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劍拔弩張
當風尋跑來稟報說，有一個渾身異香的小姑娘被送入了老太爺的臥房時，他心中那根長久憂慮的緊弦瞬間崩斷，一股狂怒之氣瞬間席卷了頭腦，全然不顧老爺子的臉麵，徑直闖了進來。
一年不見，她似乎消瘦了，瘦瘦小小的臉蛋上，顯得一雙秋水般的杏眼愈亮愈大，可是那明媚的神色之間沒有了顧盼生姿的神采，反而多了幾分抑鬱和冷凝。這跟她的年紀太不相稱了。
“自己能不能走？”燕還稍稍別過眼睛，以免她難堪。
蘭猗顫抖著攏好衣服，嚐試著站起，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可是沒辦法，手腳幾乎動彈不了。她的淚水似垮了堤一般傾瀉而出，一半是羞憤欲死，一半是心酸難抑，長久以來受過的苦楚和磨難和獨自忍受過的羞辱打罵，在這一刻幾乎完全擊潰了心中最堅固的防線，哭得不能自已。
她哽咽著低聲說道：“那香……香有問題。”
燕還回頭看見圓桌上仍在嫋嫋生煙的香爐，眸光驟冷，長臂一攬，伸手將她橫抱在懷中，繞過屏風往外走去。
“老七，你不是說有急事求我？”燕老太爺伸手撥弄紫銅香爐，強捺怒氣，勉強保持著道貌岸然的派頭，出聲阻止道。
燕還回過頭，冷冷道：“事情已經辦到了，不敢再煩擾爺爺。”
“不敢？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的？”
燕老太爺頓時大怒，騰地一下站起，上前幾步指著高了自己一個頭的孫子，咬牙罵道：“小兔崽子，你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還把不把我這個糟老頭子放在眼裏？你父親不在身邊，母親早逝，是誰一手把你養大的？你就是這樣回報於我？”
燕還抱著蘭猗，隻覺得懷中僅有小小的一團，她可憐無助的樣子不知不覺刺痛了他的心。真是不敢想象，如果晚來一步，她會遭受多大的劫難。
“爺爺，您也知道自己年紀越來越大了，作為長輩，就應該做好長輩的樣子。人
在做天在看，凡事做得太絕，總會有沒路走的那一天。”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燕老太爺沒料到被自己最小的孫子嗆得無話可說，從前那個倔強寡言的小子似乎一下子翅膀硬了，沉積了幾年，就想翻天麽？老頭兒瞪著眼前的少年，突然心中有了莫名的懼意，還夾雜著絲絲縷縷恨意。這小子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睛，微帶邪氣，像極了楚憐南那個賤人！
“這個小丫頭是你什麽人？你為了她這樣反逆我？”
燕還笑了笑，眼中卻毫無笑意，慢慢說道：“從前我以為是李管家暴虐，所以源源不斷的買來婢女使喚，可沒想到竟是爺爺喜好這口。爺爺要煉丹製藥、采集處子血、甚至一夜再多睡幾個幼女，那些從前的罪孽我都管不著了。但不巧的是，她是我要的人，今天我一定要帶她走。”
他微微揚眉，語氣平靜，暗藏毋庸置疑的堅決：“所以即便是您，也不能隨意占有我的人。我是什麽樣子，您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燕老太爺幾乎氣得要吐血，狠狠的捶著桌子，手指顫抖，高高指著那神情冷冽的少年：“好啊，我倒是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牙尖嘴利的小狼崽子！燕還，你尚未及冠就如此叛逆，看我不如實告訴你父親，讓他也替燕氏好好清理門戶！”
“爺爺說得沒錯！七弟，你簡直也太放肆了！”
一聲得意洋洋的“喝彩”突然響起，所有人頓時朝門外望去，隻見一個身著紫黑色直裰的青年帶著幾個仆從走來。那青年高冠束發，頭戴網巾，手中搖著一把山水折扇，昂著高傲的頭顱，一瘸一拐的踏入房內。
“老三，你來得正好！你給我好好看看你七弟，哪有半分規矩可言？”
燕老太爺臉色稍霽，指了指燕還懷中的女孩兒，陰沉的說道：“就是這個死丫頭，你弟弟為了她竟不顧長幼之道，公然頂撞於我。”
這就是楚老伯
說過的，燕子府三少爺燕衡吧。蘭猗模模糊糊的想著，看見那人湊近自己，眼睛瞪得老大，不由害怕得縮了縮脖子。
燕衡伸手想捏住女孩兒的下顎，抬起她的臉看個究竟，可還未夠到那嬌嫩的臉蛋，豈料自己右肩的肩井穴忽然一痛，已被人直直點住，整條手臂動彈不得。轉眼一看，燕還冷峻嚴厲的目光正毫不客氣的盯著自己。
“七弟，你可不要太過分了，這是什麽矜貴的寶貝兒啊？我這做哥哥的連看一眼都看不了嗎？看一下又不會少了她一塊肉！”燕衡頓時惱羞成怒。
燕還不緊不慢的說道：“三哥，你陪著爺爺消消氣。盛夏燥熱，鬱結於胸，凡事要寬心才是。”緩緩回望了燕老太爺一眼，揚長而去。
風尋心中暗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的告辭：“老太爺，三少爺，小的告退。”帶領侍衛們緊跟著離去。
“混賬東西！”燕老太爺的大手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熏香爐裏香灰四溢，灑了滿桌。
“哎喲，爺爺！您這手怎麽流血了？”燕衡看到他虎口上的傷口，頓時大叫起來。
“還不是那小賤人咬的！還不去叫劉融過來看看我的傷？”
聞訊而來的趙嬤嬤帶著幾個婆子恰好與七少爺擦身而過，心知大事不妙，趕忙埋著頭跑到老太爺房外聽動靜。這一聲怒喝，直把她嚇得魂兒都沒了，躊躇著更加不敢進去。
李耀石招來一個小廝，低聲叮囑：“快去告訴李管家，請他老人家花點心思來瞧瞧老太爺。我先再弄幾個有特色的小丫頭來，好歹把老太爺的火氣壓下去。”
他眼珠一轉，厲聲又道：“這事兒不許走漏半點風聲，聽到沒有？若讓我聽到了半句不好聽的，小心爺摘了你的腦袋！”
小廝機靈的應了一聲，急匆匆去了。
李耀石噓了一口氣，回頭見三少爺的仆從麵無表情的站在房門口，訕訕笑了笑，便帶著自己人灰溜溜的先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