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遭到盤查

那官兵驟然起了疑心,方才還好好的,瘦瘦弱弱一個清秀美麗的小女孩,怎麽一下子臉色白成這樣?一定有鬼!

“大人!畫來了!”幾個下屬官兵連忙展開一張宣紙,露出一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畫像。

這畫像顏色鮮豔,卻微微有些褪色了,紙張也皺巴巴的,似乎並非近日所畫。畫麵上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粉色裙子,睫毛又長又密,鼻子微翹,唇若花瓣,一雙大眼睛顧盼生輝,十分美麗,手中還捏著一把精致的小榔頭。那模樣,那神態,幾乎從紙上呼之欲出,不是孫蘭猗又是誰?

可惜,心猿意馬的蘭猗並未注意到那把小榔頭,她一眼就看出畫像上畫的是自己,心中顫抖,隻想著:官府果然還是在搜查孫家逃犯,這可飾麵板……

沒等她多想,那小個子官兵一把拉住她,打了個轉兒,從頭看到腳,伸手捏了捏她灰撲撲的臉蛋,略帶鄙夷的彈了彈手指上黏黏的塵土。他看了又看,自言自語道:“這丫頭模樣兒有些像,可身材不像,又髒又畏縮,是個農戶的女兒,哪裏有半點大戶人家的影子……”

“大人,我們都找了一年了,畫上的丫頭也該長大了吧?”另一個下屬官兵討好的說。

這話說得有點道理。小個子官兵點點頭,轉向蘭猗道:“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從哪兒來的?從實說來。”他的語氣已不似剛才的盛氣淩人,不經意間多了一股溫和之意。

蘭猗還沒來得及編謊回答,隻聽得劉氏厲聲尖叫:“這位大人,她是我女兒,跟我進城收她爹的屍體的!我們小門小戶,規規矩矩,從不做虧心事。可就算是這樣,孩子他爹也被人活生生的踐踏死了!你們還想怎麽樣?”

小個子官兵何時被百姓當麵斥責過,登時怒了,放開蘭猗,走到劉氏麵前,聲如寒冰道:“哪來的潑婦?活得不耐煩了?”

劉氏生性欺軟怕硬,小市民氣息十足,隻因此刻死了丈夫,心如死灰,倒也不懼怕這官府的人查探,立刻反唇相譏,怒目圓瞪,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我是活得不耐煩了,大老爺,你一刀砍死我得了!反正當官的欺人太甚,也不多死了我這一個!我肚子裏還有一個呢,加上這兩

個苦命的孩子,你倒是讓我們娘兒幾個都去死啊!”

她這一嗓子不僅把周圍的官兵全吵精神了,也把附近正忙著出入城門、擺攤設點、討價還價的行人商販的目光吸引到了一處。

官兵們立刻作勢拔刀,紛紛圍上前來,亮閃閃的寒光互相輝映,十分嚇人。

陳婉如嚇得一縮,忙躲在劉氏身後,連拉車的騾子都不安的踏著蹄子,鼻腔裏噴出幾股熱氣。

蘭猗瞧著小個子官兵臉上的尷尬之色一閃而過,立刻計上心來,返身抱住劉氏的大腿,小手順勢在自己身上狠命一擰,痛得一哆嗦,小嘴扁了扁,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娘,你不能自暴自棄,不要丟下我不管!我好害怕,我不想死啊!我們才失去了爹爹,我和婉如,還有肚子裏的小弟弟都不能死啊!”

這話字字戳心,劉氏想著慘死的丈夫和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一陣心酸難抑,抱著孩子們哭成一團。

周圍的百姓開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歎息之聲四處可聞。

小個子官兵沒想到這農婦說撒潑就撒潑,連帶著兩個小女孩也大吵大鬧,原本還想好好盤查一番,免得燕子府每隔一段時間就派人來問一次搜查有沒有結果。這下可好,引人側目不說,還吵得人腦殼皮痛,絲毫沒了這份盤查的心思。

“瘋婆子,有毛病吧……去去去!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快滾!”

蘭猗心中暗喜,裝模作樣的抹了抹眼淚,連忙扶著哭得抽抽噎噎的劉氏和陳婉如坐好,爬上騾車,向城北方向駛去。

“大人,大人!不好了!燕七少爺又派人來了,您要不要親自過去接待……”一個官兵扶著帽子,氣喘籲籲,飛快的奔了過來。

小個子官兵正心煩意亂的嗬斥圍觀的百姓,一聽這話,堪堪怔在原地。他一想起燕子府七少爺那雙銳利如鷹、深如潭水的眸子,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臨大敵般團團轉了兩圈,愁眉緊皺,垮下一張臉,就差仰天長嘯了。

我的個老娘哎,這尊大神真是難以應付!不就是府裏跑了一個丫頭嗎?這都找了一年多還沒結果,保準是逃得遠遠的了。

可惜蘭猗一心想著趕快立刻這是非

之地,並沒聽到身後動靜,她按著劉氏的指揮直接往莊府駛去,心中盤算著如何討說法。

“蘭丫頭,叫這死畜生再跑快些,我苦命的德海喲……嗚嗚嗚嗚……婉如,你這死丫頭別哭了,省著力氣待會兒哭個夠,哭來你爹的賣命錢!”

真叫人無語凝噎。

劉氏知道丈夫的東家是莊府管家林鵬程,她曾去過兩次,為陳德海送入冬必備的衣物,但都是在府外等人通傳才得以相見。莊府的氣派和尊貴讓人望而卻步,官家威嚴十足,奈何陳德海給莊府夥房運菜運煤,一個月能拿二兩銀子,支撐著整個家的吃喝用度,雖然累了點,又管教嚴格,好歹也長久的幹了下來。

她們一路奔波,按照廖大叔的提示,馬不停蹄的來到了莊府的後街廢宅處。

遠遠的,隻見那終日未曾住人的宅子大門敞開,十多個家仆進進出出的搬運東西,灰塵滿天飛舞,嗆的人“咳咳”直打噴嚏。

一個錦衣玉服的中年男子環著手臂,神情傲慢的站在一旁,捂著鼻子一臉嫌惡,正是莊府管家林鵬程。

他厲聲喝道:“一個個沒吃飽飯嗎?通通給我動作快點!四少爺說了要動用這宅子,把這些沒用的東西全丟出去!對了,和順,你還不把那屍體弄走,想汙了四少爺的眼麽?擺在這兒成什麽樣子?簡直太晦氣!”

騾車還沒停穩,眼尖的劉氏一眼瞥見了院子角落裏擺著的擔架,上麵躺著一個人,身上蓋了白布,不過那白布上東一條西一條全是滲透的血印,混合著蹭上的黑灰,格外刺眼。那人的一條腿綿軟的耷拉在外麵,露出了白布之外的黑褲粗布,不是自己曾一針一線縫製的褲子又是什麽?

“我的天啊!德海!德海……我來了,我帶著婉如來了……”她渾身戰栗,兩眼發直,失聲尖叫著向那擔架奔去。

“什麽人!快點攔住她!”

幾個家仆立即得令,操起放在牆角的木棒呼啦啦圍住劉氏,架著她欲往裏衝的身子,粗魯的往外直推。

“嬸兒!”

蘭猗趕緊停好騾車,疾步上前推開那些揚起的棍棒,老鷹護小雞一般張開雙臂,怒道:“你們要幹什麽?我們是陳德海的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