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百步蛇之噬

“不是疼,是有毒!”蘭猗沉聲道:“你別動吳媽了,越折騰她,毒液擴散得越快。”

“那現在怎麽辦?”鵲喬完全沒了主意,一張小臉哭得眼淚鼻涕聚在一起。

如柏道:“我們沒錢就醫,這兒又請不到大夫,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等一等那個人了。”

確實如此,沒有別的辦法了。三人守著吳氏身旁,如柏又拿來幾根簡易火把,照得每個人臉上亮堂堂的。六隻眼睛緊緊的盯著吳氏,祈禱著她平安無事。

待蘭猗問清楚鵲喬這事兒發生前後的狀況,她也略微放心了些。

吳氏母女在破廟周圍撿柴,也不知怎麽的踩到了草叢中的蝮蛇,冷不丁被那畜生迅速咬了一口,吳氏還不知怎麽回事,腳踝處就一陣刺痛,接著便頭暈目眩,呼吸急促,肚腹裏一陣又一陣的犯惡心,人都站不穩了。鵲喬這才發覺不妙,慌亂出隱約看見一條彎彎曲曲的蛇影子慢吞吞的爬進草叢,一下子嚇呆,哭叫都忘記了。

那時正巧一個男人往破廟後經過,三十來歲,埋著頭走路,一個不小心差點兒踩到吳氏身上。鵲喬回過神來,拉著他求救,那男人問明情況後,立馬展開了一係列急救措施。

蘭猗略略鬆了一口氣:“看來那人頗有經驗,倒是個不慌亂的。”

如柏眉毛緊皺:“這麽晚了出現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也不知是什麽來頭。我還以為你們被歹人襲擊了。”

“那條咬傷吳媽的百步蛇多大?”蘭猗追問。

鵲喬抽泣了一聲,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大小:“大約這麽長,這麽粗。”

“幸好,應該隻是條小蝮蛇。眼下雖寒冷,畢竟也是春暖複蘇之時,我們真是太不小心了。”

等不及那男人返回救援,蘭猗不時的查看吳氏的傷口,心中焦急不已,暗暗祈禱傷勢不要惡化。幸好吳氏的臉色並不灰敗,隻是眉頭緊鎖,略帶青色。而那傷口不斷滲出的血顏色越來越鮮紅,倒不像是毒性攻心。

對於被毒蛇咬傷該如何救治,蘭猗並不十分清楚。在這個時代,沒有了現代藥物血清,需得拜了大夫診治才能稍微信任。

她正胡思亂想著,耳畔除了如柏焦慮而沉重的呼吸,就是

鵲喬嗚嗚咽咽的哭聲。突然,一道急促的低喝從不遠處傳來。

“快,快!就在那邊!”

真的有人來了!有人來救他們了!這個念頭瞬間席卷腦海。

孩子們頓時來了精神,站直身子又蹦又跳,揮舞著雙臂狂呼:“我們在這兒!在這兒!”如柏更是舉著火把瘋狂的舞動,唯恐來人看不到。

等來人跑近了,他們才發現,確實不止一個人。

一個身材高大威猛的男子在前麵領路,虎背熊腰,很是健壯。他身後跟著一個背脊微微佝僂的半大老頭兒。說是半大老頭兒,其實隻是那人頭發胡子白了一半,夾在黑頭發裏顯得格外刺目,臉上偏又皮膚發白,零零碎碎的長滿了小麻子,嘴唇突出,兩顆門牙漏在外邊,要多醜陋就有多醜陋。單看年紀,約莫四十出頭。

鵲喬高興的指著前麵那個高大男子叫道:“真的是剛剛那個人,他沒騙我!”

說話間,那兩人已經跑到了麵前,氣喘籲籲的,各自捏了幾把汗,顯然途中奔得飛快。

蘭猗趕忙道:“這位大叔,你快看看我娘還要不要緊?”

那男人喘了口粗氣,擺了擺手,就蹲下去查看昏迷的吳氏。他拔下腰間的水袋子,往那傷口上淋去,查看出血狀況,又來回撥拉了幾下吳氏的眼皮兒,一隻粗糙的大手毫不避諱的直接按上吳氏的胸脯,直把周圍的孩子們嚇得冒火。

過了好一會兒,他長出了一口氣:“沒事兒,救得及時,還有命在。”

那老頭兒從頭到尾一眨不眨的盯著吳氏,聽了這話,一顆吊著的心才放下來似的,嘀咕道:“這就好,別大老遠跑來撿個死的。”

蘭猗見那男人粗手粗腳的擺弄吳氏,早已心中反感,但礙著希望他救命的想法,強行按捺,這時聽到那老頭兒的嘀咕,忍不住道:“什麽撿不撿的?這是我娘,又不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事!”

老頭兒嘿嘿一笑:“好好好,是我說錯了。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鵲喬放了心,卻又追著問:“為什麽我娘還不醒?她的臉色也不好,真的沒事嗎?”

那男人“嗨”了一聲,拍拍手站起來:“大部分毒液已經被我吸出來了,或許有

一絲絲細微的毒液從傷口滲進去了,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回頭給她吃幾劑草藥得了。”

如柏懷疑道:“有毒液進入傷口,吃草藥就能好嗎?”

“你懂啥?”男子翻了個白眼:“這小蛇的毒性不強,人醒過來後頂多就是有點兒瘋傻,腦筋不清楚,命還是留住了的……”

“你說什麽?”鵲喬提高了嗓子,身子猛然一顫,震驚道:“我娘……她會變傻?”

蘭猗和如柏也渾身一抖,猛然抬頭,緊緊的盯住他們,兩雙漆黑的眸子射出清冷、憤怒、驚疑的光,刺得人渾身不自在。

老頭兒見男人說錯了話,忙打圓場:“好了好了,先把人弄回去……又不是被蛇咬了就會死,也不是沒咬死就會瘋,凡事哪有個絕對嘛。”說話間,他那突出的門牙耷拉在嘴巴外,有些滑稽,卻裝著一本正經、胸有成竹的模樣:“依我看呐,那傷口無恙,隻是人受了驚嚇,昏過去一陣,明天一早就醒了。”

見孩子們依然警惕,他又歎了一口氣:“人各有命,已經遭了蛇咬,是生是死都看個人的造化。我們又不能左右天命。”

蘭猗心中一陣不舒服,卻又說不出為什麽。她仔細查看了吳氏,摸了摸手腕的脈搏,又試探了呼吸,終究發現不了太大的異樣。隻是人不醒,傷口也慢慢結起了血痂。

那男人上下打量著孩子們,眼睛轉了轉,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試探著問道:“你們一個個髒兮兮的,跟乞討兒一樣,在這荒郊野外做什麽?”

如柏起了警覺,冷聲道:“我們是來探親的,前幾日被不長眼的親戚趕了出來。”

“哦?聽你們的口音,家鄉離這兒也不遠?”

蘭猗接口道:“是不遠,但也不近。我家那邊正在鬧饑荒,人都活不下去了。”

她打著幌子,不把話說得太死,故意裝著一副天真無措的樣子,可憐兮兮的繞著圈回答。孩子們今天挨了打,幸好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跟個花貓一樣,衣衫破爛,幾乎辨別不出原來的樣子了,不熟悉的人大約也看不出他們是誰。

不過看來這兩人並不知道他們就是蘇州孫府的逃犯,或許他們也沒聽說官府追捕逃犯的消息。如此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