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懷鬼胎
“香君……香君，請留步！”
侯方域想不通為什麽自己會被如此狠心的拒絕，聲音壓抑而低沉的喚著李香君的名字。可沒有等到她回頭，身後侍女施施忽然閃身走了過來，輕輕拉起他的衣袖：“侯公子，施施送您出去。”
“別拉我！”
男人感覺自己被拂了麵子，滿腔怨氣與怒火，拿起桌上的酒壺滿滿倒了一杯酒，全數灌入自己的口中。這一下喝得猛了，他隻覺得喉嚨裏辛辣衝鼻，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侯公子，侯公子！”
施施不顧他之前的無禮，忙伸手輕拍著他的脊背，柔聲婉語的說道：“侯公子，你別急。我家小姐向來是這樣的脾氣，若是她不高興了，誰的麵子都不會賣的，並不是成心對你有意見，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啊。”
一個淪落風塵的妓女而已，倒耍起千金小姐的脾氣來了？
侯方域心底竄過一抹惱羞成怒的邪火，斜睨著眼睛，瞧著一臉關切的施施。
看她臉蛋圓圓，眼波純淨，雖長得勉強可說得上清秀，但難得是沒有煙花女子的嬌媚之氣，反而顯得純真可愛。他心裏一動，敏感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莫非這小丫頭對自己生了幾分情意？
想到這裏，他不由又有些得意，突然伸出手去捏著她翹翹的下巴，緩慢的撫摸著，放輕了聲音：“施施，還是你待我好。”
氣氛不經意間曖昧起來，兩人四目相對，一片寂靜，隻聽得到外麵的旖旎清歌遠遠傳來。
施施一驚，眼裏似乎起了一些莫名情愫，慌忙掙脫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侯公子，施施待你好是應該的。誰叫你是我家小姐中意的人呢？”
哼，中意的人？未免太諷刺！
侯方域哼了一聲，似乎並不認同她的看法，可臉色卻緩和了一些，對她的態度也好了不少：“我隻是想不明白，我有哪裏得罪了香君姑娘，惹得她如此厭煩。”
施施垂下頭
，嬌怯怯的勸道：“公子哪裏都好，是我家小姐看走了眼吧……真是可惜呢。”
看著小圓桌上幾乎沒有動過的清茶果品，侯方域沒來由一陣煩躁。不管怎麽說，李香君終究是拒絕了自己，而且毫不留情麵。
轉眼間，突然發現對麵牆上掛著一幅畫卷，上題“寒江曉泛圖”五個大字，畫麵上是一條寒雪彌漫的清江，廣闊無際，隻有一葉孤舟蕩於江心，天蒼蒼水茫茫，好一種悠遠淡泊的意境。
他不由走近幾步，抬頭仔細去看，隻見畫卷角上還題有一首詩：“瑟瑟西風淨遠天，江山如畫鏡中懸；不知何處涸波叟，日出呼兒泛釣船。”
一首詩念完，男人讚賞的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很有意境。好畫，好詩。”
畫上沒有落款，估計並非出自名家之手。侯方域轉頭問道：“這幅畫是誰的作品？詩又是誰所題？”
施施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都是出自我家小姐之手。”
李香君的作品？
侯方域皺了皺眉，有點不敢相信，那麽一個出身卑賤的青樓女子，竟然能作出這般神韻詩畫？看來她不僅是臉蛋勾人，身段曼妙，倒真有幾分才華。
想起香扇墜清純中帶著魅惑的眉眼，他喉嚨裏輕輕“咕嚕”一聲，勉強定了定神，對她不識抬舉的拒絕似乎也不怎麽放在心上了。隻有這樣一個色藝雙絕的美人，才能配得上他，不是麽？
“施施，你給我取筆墨來，我要作詩。”
“……是。”
施施不知他為何突然起了詩性，雖滿腹猶豫，卻仍麻利的在案幾上擺好了紙筆，順便乖巧的磨好了墨。
看著那年輕公子舒緩著眉頭，唇角含著一抹自信輕笑，筆走龍蛇，幾乎一氣嗬成，極為流暢的寫完了整首詩。施施仍不解他葫蘆裏在賣什麽藥，隻遲疑著接過來，聽他吩咐。
“等你家小姐酒醒了，拿去送給她。侯某知道香君姑娘不愛俗物，所以也沒特意
準備什麽禮物，這首詩就當做茶餘飯後的解悶小禮吧。你就說……侯朝宗今日心意，永不改變。明白了麽？”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心情大好，笑意吟吟的看著她。
施施隻覺得男人的笑容溫和得有些晃眼，心中一陣猛跳，臉上飛紅，低聲道：“施施記住了。”
“那就好。”
侯方域長袖一拂，轉眼又意氣風發的揚長而去，背影高大儒雅，真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如此一位家世顯赫的貴家公子，為什麽入不了小姐的眼呢？
施施有點不甘的凝視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秦淮河上倒影著的角樓畫舫被船隻的劃槳波動散開，悠悠蕩蕩，映出一片金黃美景。昏昏沉沉睡著的蘭猗還未起床，迷糊之中，就聽到門口有人在輕聲問道：“香君還沒醒酒呢？”
醉墨壓低聲音回答道：“沒醒。要不要婢子去叫小姐起來？”聲音十分恭敬。
蘭猗聽到響動，已明白了來人是誰，勉強坐起身來，慵懶的靠在床頭，揚聲道：“醉墨，請夫人進來。”
李貞麗似乎剛剛洗浴過，青絲輕挽成墮馬髻，隻別了一根通體金黃的簪子，簪頭盛開著一朵黃金雕刻的芍藥。她臉色泛著水樣紅潤，飛霞流雲，一看便知是才與男子巫山雲雨過，情愛滋潤所致。
說起來，李貞麗今年才二十五歲，正是褪下青澀日漸成熟的年紀。可在這個時代，作為風月場所的女子，她卻已經是明日黃花一朵，隻等著被人遺忘在腦後了。
陳貞慧大約走了吧，他通常不隨意在明月館留宿，以免自己落下個風流名聲。
蘭猗也不以為怪，整了整衣裙，略略福了一禮，便懶在床沿不想動彈，神情淡然懨懨。
“香君，聽說今日下午侯公子與你在媚香樓對酌小飲？”
知道她想探聽什麽，少女也不隱瞞，淡淡說道：“是啊。他提出要給我梳攏，被我拒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