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跟不跟我走

少女隻覺得一顆心歡喜而辛酸,幾乎要融化在這一片纏綿悱惻的旖旎之中,雙眼閉上,腳尖踮起,摟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自己的紅唇,溫柔的吻上他固執的雙唇。

腦子裏,卻是一片冰冷徹骨。

她仍有心結,無法跨越橫在中間的愛恨情仇。這個苦澀而決絕的親吻,帶著告別的含義,就當做給兩人之間這段孽情畫上句話吧。

男人隻有一瞬間的愣住,心底驟然湧起狂喜,擁住她柔軟的身子,傾身上前,深長而久遠。他看著她緊閉的眸子,眼裏的璀璨如同煙花絢爛,貪婪的聞取著她身上的溫軟馨香,似乎怎麽也不夠。

天長地久,至死方休。

纏綿許久,一雙纖細柔軟的小手卻堅決推開了他的胸膛,一道寒冷如冰的聲音輕聲道:“燕還,忘了我吧。從今往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蘭猗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狠下心來不再去看他的眼睛,隻依稀記得他聽到這句話後,淒涼的一笑,頹然鬆開她,抱著她的腰肢,喃喃的固執的說著。

“你在說傻話麽……為什麽要推開我?”

“我以為我還有機會的……我一直以為我還有機會的。為你贖身,接你回燕子府,明媒正娶將你迎進門……然後,我們就能每天每晚都待在一起,就像從前在嵐山那樣,你為我研墨,陪我下棋,我教你劍法,帶你去看清晨的日出。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仇恨陰謀,就這麽簡簡單單的,永遠在一起。”

“你喜歡做的事情我都陪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代替你去做,隻要你高興就好,每天過得開心快樂,再也不用被人欺負,不必擔心吃不飽穿不暖……而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全都活潑伶俐,圍在身邊大聲喊著‘爹爹娘親’……”

“我娘曾說,我的妻子,必定是一個與我相似的人……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看著你,真的好像看到了自己……可惜直到你消失的那一天

,我才真正發現這種感覺。老天爺也在怪我,是不是太晚了?”

“孫蘭猗,你知道麽?在瘋狂找你的這五年裏,我終於明白我所憧憬的生活,就是有你陪在身邊的時候……可是你,卻連讓我做夢的機會吝嗇給予了……”

男人緩緩站直了身體,麵容恢複了素日的冷靜,似乎突然在迷茫之間找回了理智。他的麵孔光滑白皙,帶著淡淡的不容忽視的貴族氣息,星目深邃悠遠,鼻梁又高又挺,誰說薄唇象征著薄情?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她好像一直在看著他,看著他從十五歲的青澀少年長成了如今霸氣冷峻的模樣。二十二歲的年輕男人,他的眼神卻像當年初見時那般,疏離淡漠,藏匿著陣陣不易察覺的疲憊感。

他終於對她徹底失望了吧。

也好,也好!

燕還定定的看著她,似乎在猶豫著什麽,也似乎做了一個重大決定。良久,忽然問出了他心底早已盤旋多次的一句話:“跟不跟我走?”

少女喃喃的問:“去哪兒?”

“北京。”

“可是……北邊在打仗啊……除了起義軍,還有清兵的威脅。”

“我知道。”

“那去北京做什麽?”

“北方戰事十萬火急,正是殲滅闖賊的關鍵時機,我待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是你,我早已不在南京逗留。”男人的嗓音冷冷,似乎隻是在描述著一件事不關己的小道消息。

“他們不是闖賊,是起義軍……”少女低聲嘀咕著。

她竟然在這個時候跟這個從小受盡封建正統教育的貴族少爺糾結是“闖賊”還是“起義軍”的問題……意識到自己的不合時宜,蘭猗抬起頭,果然看到燕還的臉色頓時又難看起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趕緊辯解。

男人卻一臉淡漠,挺直著背脊,仍舊固執的問著:“去北京,待在我身邊,跟不跟我走?”

看著她不回答,他終於怒火中燒,惡狠狠的瞪著她,眼底噴起一團團烈焰:“我可以當做沒聽到你拒絕的話。你隻需要回答我,到底願意不願意?”

“不!不要!”

蘭猗也跟著吼起來,無所畏懼的回瞪過去,厲聲叫道:“我讓你忘了我,讓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聾了嗎?沒聽到嗎?我們之間命中注定了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平靜的麵對你的父親,你的家族也不可能接受我!”

“去他媽的命中注定!去他媽的不可能!你這個固執的女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

男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近兩人的距離,沉著臉怒聲喝道:“那些事情是官場上不必可免的傾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也挽救不了!我父親造下的孽為什麽要我來承擔?這麽多年他都沒有管過我,有什麽資格讓我背負他欠的債?我又有什麽錯?”

“你錯就錯在為什麽要姓燕,為什麽會是燕擇之的兒子!”少女霎時哭紅了眼睛,卻毫不示弱,死不鬆口。

“孫蘭猗,你給我聽好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殺的人你犯的錯全部有我替你承擔,你隻要乖乖待在我身邊,這樣還不行嗎?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自以為是的是你!你憑什麽要求我服從?你能覺得心安理得那是你的事,我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不行嗎?”

兩人臉紅脖子粗的大吼一氣,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要用盡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男人握緊拳頭,眼睛通紅,忽然“砰”的一拳狠狠砸在少女背靠著的門邊,發出一聲驚天巨響,喀拉幾聲掉下被擊裂的門板碎片。

鮮血,一滴一滴沿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滴落到地麵。

“我從沒求過人。今日,就算是臉麵丟盡,也隻不過再一次證實了自己的癡心妄想,白白惹人笑話。”

他沙啞而頹然的嗓音低沉的回蕩在小小的廂房裏,沉重如山,寒冷如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