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驚豔全場

琴師點點頭，揚起手向門簾後那隱隱約約的嬌小人影比了個手勢，便帶領著眾位樂師各自施展開了拿手樂器，悠揚動聽的樂聲便如初雨落下那般，碎碎點點的響起。

《十麵埋伏》的前奏一旦響起，在座對樂律略有所懂的客人都不自覺目瞪口呆了起來。

這曲子描寫的是楚漢戰爭戰場廝殺的情景，漢軍用十麵埋伏的陣法擊敗楚軍，項羽自刎於烏江，劉邦取得勝利。整首曲子起承轉合層層相扣，激烈昂揚，慷慨淒美，怎能在這種風月場所演奏出來？

可這首《十麵埋伏》似乎又有所不同，被改編了過後聽在耳朵裏增添了不少柔美淒婉之感。眾人有些不知所措，隻見舞台上方幔帳飛舞，掉落下無數的梅花花瓣，一個身著暗紅綢裙的少女雲袖掩麵，輕靈的悄然上台，修長的雙腿帶著長裙擺動，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舞台四周被擺上了一根根手腕粗大的一人高細木樁，林林總總，將舞在中央的少女圍了起來。

樂聲從剛開始的點碎激烈、雄壯威武變得有些緩慢緊張，隨著少女的雲袖一擺，她的手中不知怎麽的突然多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劍鋒自由甩動，靈活如蛇，她雙足輕點，細腰扭彎，旋轉劍尖擊打在木樁之上，發出有規律的音響。

又有四個白衣舞姬飄上了舞台，水袖入蛇靈動，簇擁著紅衣少女的劍舞，以柔襯剛，恰到好處的做了點綴。

眾人眼中已有迷醉神色，癡癡的望著那紅衣少女若隱若現的雪白麵龐，看著漫天飛舞的梅花飛舞，隻覺得那少女氣韻高潔，猶如九天仙子降臨凡間，美豔不可勝收。

配合著樂聲漸漸急促起來渲染出的生死搏殺場麵，眾人耳裏聽著音樂，腦海中瞬間浮現馬蹄亂踏、刀戈相擊、搖旗呐喊的震撼場景，可眼前見到的卻是一個妙齡少女柔婉卻不失力度的劍舞，似乎虛無縹緲、委婉曲折，可卻透著震撼人心的倔強力量，他們心中頓時豁然開朗。

好一場驚豔絕倫的劍器舞！

耳邊恍惚重現了白居易的千古名篇《琵琶行》中“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技藝巔峰。

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那少女的身姿在旋轉中帶著淩厲劍氣，呈現出神恍離合的效果，幽弱深遠，煥若神明，整個人猶如與利劍合為一體，使得她豔若桃李的麵容上帶著不可褻瀆的凜然英氣，構成了一種驚心動魄的風韻。

“好！”

有人大聲喝采，身子前傾，似乎馬上就要忍不住衝上舞台，一把將那少女抱在懷中。

眾人群情激動，比之剛才的柔美感受更增添了一股子熱血沸騰。

金鑲玉樂不可支的看著滿廳癡迷的恩客，唯有複社那三位沒有過分失態，但也早已目不轉睛，說不出話來了。

看來這一招兵行險招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她心中不由暗讚，香扇墜這小丫頭還真有兩把刷子，雖然那三腳貓功夫隻是空有架子沒啥硬實力，可青樓哪裏需要什麽真正的劍術？花架子姿勢擺得好看才是正道啊！

這支劍器舞由始至終如行雲流水般舒暢淋漓，緊緊牽動著眾人的心。旋轉之中，蘭猗握住劍柄的手腕漸漸用力，眸中閃過一絲冷然顏色，目光冷冷劃過金鑲玉那張得意洋洋的脂粉臉。

金鑲玉正搖著團扇觀察眾人的反應，忽然察覺舞台上少女淩厲的眼光掃過自己，不禁打了個寒噤，慌忙回頭去看，卻見少女身姿如輕雲蔽月，眼波柔媚如水，並未有什麽異樣。

奇怪，難道感覺錯了？

蘭猗原本想伺機執劍刺到金鑲玉的跟前，卻見金鑲玉正望著台下某一處炫耀似的輕笑，一個目光掃過，那處屏風小間內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麵龐。

侯方域？他怎麽來了！

她知道今天出閨宴的“重要來賓”是某位頗有名望的文人名流，可卻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還能見到侯方域。

那一劍還刺

得下去麽？當然不能。

她並非真的打算殺死金鑲玉，憑她們兩人的距離，也不可能一劍之內就取了對方性命，隻要刺傷了她，嚇得她屁滾尿流、方寸大亂，嚇得眾人不知所措作鳥獸狀散開，她便能在一片混亂之下趁機逃脫。就算跑不了太遠，最終被捉了回來，也不打算活著出去了。

可現在……怎麽辦？

她不想讓昔日幼年的玩伴看到自己淪落風塵的樣子，甚至有些不想讓他知道她還活著。可是，她又盼望著他能認出自己。

這種矛盾而複雜的情緒夾雜心頭，讓人心中彷徨，猶豫不決。

遲疑之間，樂聲已演奏過了悲壯淒美之意，到了最後關頭。來不及多想，密集的樂器之聲已戛然而止。少女優美小巧的身姿隨著最後一擊定格，長劍如水，人美如花，宛如冬日最淩霜傲雪的紅梅，永恒而瑰麗。

機會，終於是錯失了。

蘭猗怔怔的站在台上，聽著台下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心中一片惶然，也忘了鞠躬謝禮。

“怎麽著？各位爺們不滿意我們香兒的表演？竟沒有喝彩聲呢……”金鑲玉見眾人又是鴉雀無聲的愣著，忍不住出聲催促道。

在場賓客回過神來，如夢初醒，頓時炸開了鍋一般，互相交流著驚豔讚歎的眼神。

“太美了……這樂聲，這劍舞，人間能有幾回賞？”有人唏噓著。

更有好事者嚷道：“金大娘，宛姑娘就讓他們去爭好了，您讓香兒姑娘單獨見見我吧，成不成？”

眾人頓時一片噓聲，斜著眼去瞪那人，暗嘲他不自量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時，陳貞慧與方以智、侯方域長身而起，深深作了一揖。

陳貞慧朗聲說道：“滿春院出此仙姝，真讓人大開眼界。我等沒有什麽貴重禮物，雖說文人不講銅臭，但若想助小宛姑娘和香兒姑娘迅速揚名秦淮，奪得美名頭魁，還真必須少不了這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