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閨宴

呼。藍畫輕呼一口氣,心中一塊沉重的大石頭瞬間移去。

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敲了敲靜蓮的腦袋:“你啊,下次不要自作主張動這幅畫了。少爺書房裏的任何東西都可以碰,就連從前少爺最寶貝的那把銀弧刀都大大方方擺在香台上落著灰,唯獨這畫兒摸不得。”

說罷,她鼓起腮幫子輕輕吹了吹,似要把畫上的灰塵吹去。

可畫卷分明好好的,蘭花千姿百態,配合著清幽傲骨的意境栩栩如生,半點損毀都沒有,卻連收起來都不讓,到底是為什麽啊?

看到小丫頭眼底的不甘與疑惑,藍畫苦笑著抿起了唇瓣,低聲說道:“就像不能在少爺麵前提起你蘭兒姐姐那樣,這幅畫也是少爺的禁忌,任何人不能亂動,明白嗎?”

“哦,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靜蓮心中一驚,吐了吐舌頭,後背瞬間涼涼的出了一層冷汗。

在七少爺麵前不能提從前的婢女吳蘭兒是大夥心知肚明的事,可偏偏某一天靜荷一時沒注意,在飯席旁隨侍時隨意開口漏了嘴,說今日內務房送來的蘭花修剪得太好看了,就像蘭兒姐姐那般清雅可人,看著就招人憐愛。

沒想到這番話惹得少爺突然把碗重重的一放,目光如冰,剛吃了沒兩口便臉色鐵青的丟下一屋子婢女仆從摔門而去。

藍畫當場便斥責了靜荷,把個小丫頭嚇得捂臉大哭,從那以後再也不敢到七少爺麵前隨侍,隻好做些內院灑掃庭除的活兒。

自燕老太爺“意外暴斃”以後,三少爺和四少爺便跟著三姨娘去了北京,再也沒回來。

而聽聞老爺原本想留下七少爺,無奈這個倔強冷傲的貴家公子耍起了脾氣,等老爺解除了朝堂危機後,也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執意搬回了燕子府,甘願守著空蕩蕩的庭院,與同樣古怪的六小姐各自為營,平日沒事向來不來往。

別人不知道內情或許情有可原,可

畢竟藍畫在遠心苑內院待了這麽久,早已看得清楚明白,心中又悲切又羨慕的想著:蘭兒那丫頭為什麽那麽好運?少爺如此護著她,就算她真的殺了老太爺,少爺也隻會拿自己去為她頂罪受罰。可她卻還是不知足,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少爺的心,甚至逃得無影無蹤。

藍畫因為嫉妒與不甘,曾偷偷去書房找燕還,將從前稻梁山一事原原本本的坦白,除了隱瞞自己已被燕老太爺強暴的事實,其他細節,包括吳蘭兒怎麽砸暈雪菱,怎麽聯合自己栽贓藍書等,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

甚至最後一次設計引誘三奶奶茗娘和燕老太爺苟合,卻通知了三少爺來“捉奸”一事,也說了個一清二楚。

藍畫隱約希望,少爺會因為憤怒和失望,對吳蘭兒的情意有所減少,甚至恨她,恨她長久以來仗著偏愛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主子、背地行惡。可誰知燕還竟隻是靜靜的聽完了她哭泣的訴說,便沉默的望著牆壁上的水墨蘭圖,眼神怔怔,長久不再說話。

少爺為什麽甘願為那個丫頭背負那麽多,為什麽?為什麽?

這兩年來,若非少爺執意堅持回南京,恐怕早已被老爺軟禁在北京不得隨意走動,看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大量削弱少爺的勢力了。更別說將南京燕子府大部分財產和兵力撤回了北京,讓南京燕子府名存實亡,空留下一個空殼子苟延殘喘。

就連三少爺那樣天生殘疾的瘸子都被安撫在老爺身邊,少爺作為唯一的嫡子,難道真的絲毫不值得寵愛麽?

可是這裏麵的恩恩怨怨不是藍畫能想明白的,她隻能暗自把愛慕之情深埋心底,敏感而自卑的守護著七少爺,盼望著終有一天他能看到自己的這顆心。

做了三年七房的上等婢女,藍畫已發覺自己不僅僅盼望著做七少爺的枕邊人,更盼望得到他的真正憐愛。她深深的相信,少爺不是膚淺薄幸的男人,也不拘泥於世俗偏見,他正直可靠,對人

對事恩怨分明,值得任何一個女子托付一生。

轉眼便到了出閨宴的那一天。

這是一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涼風和順,並不是很冷。

宴席的場地設置在滿春院最大的會客廳內,入門正堂架好了木板搭建的舞台,地板上鋪了厚厚的織花長絨地毯,襯托著雕花窗欞上懸掛的淡紫色幔帳,還有舞台下方數套紫檀木桌椅,使得整個宴會廳又精致又清雅。

金鑲玉親自捧了首飾盒來到攬月閣,在侍女們的服侍下,替兩個姑娘淨麵梳妝。

董小宛人如清蓮,楚楚動人,如一朵含苞欲放的出水蓮花,既有小家碧玉的羞澀,又有天生麗質的甜美,十分清雅可人。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蓮荷紫絨衣裙,裙擺搖曳,越發見得輕盈秀美。可能因為怯懦怕羞的緣故,一張粉白的小臉始終帶著微微的含笑媚態,細眉彎彎,秀發如雲,偶爾落了一兩絲頭發在臉頰兩側,更顯得無比的動人。

相比小宛的緊張,蘭猗卻顯得格外平靜,安寧的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侍女給自己梳發裝扮。她的五官漸漸長開了,眉目間增添了沉澱和寧靜,整張臉蛋更顯得嬌豔明媚。

金鑲玉比照兩人不同的個性,送來的衣裙首飾也各有千秋。

她給蘭猗豐厚柔軟的長發綰了當下最流行的桃心發髻,在發間簪了數朵新鮮盛開的玉蝶紅梅,再刷了幾根若隱若現的紅繩穗子在黑亮的頭發之間,明豔之餘不落俗套。再加上暗紅綢裙外增添的薄紗裙,整個人猶如冬日裏欺霜傲雪孤獨盛放的紅梅,遺世獨立,桀驁不羈。

不得不說,浸淫風月場合多年的金鑲玉十分擅長揣摩男人們的心思。

等到客人都陸續來齊,落了座品了茶,被滿春院其他的鶯鶯燕燕圍著吵著鬧夠了以後,終於有定性不佳的富貴公子哥兒不耐煩了,大聲嚷嚷:“金大娘人呢?怎麽說好的?我跑到這裏來可不是想看這些娘兒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