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六章: 沒有尊嚴的嫂子
宋嫂子洗完衣服，周子凝起來搭把手一起晾上了，她數了數這些衣服裏大部分是婆婆和大伯哥的，嫂子的隻有那麽兩三件，其中一件看著眼熟，仔細一想，幾年前就見過了。
周子凝問：“嫂子怎麽還留著這件衣服？都舊成這樣了。”
那件被她認出來的上衣是她幾年前買給嫂子的，按照她的淘汰論，這種百十塊錢的T恤穿那麽個一年就行了。
“沒壞沒爛的，穿著挺好的啊。”宋嫂子笑盈盈的。
“在家又不出幾趟門，還得下地幹活，衣裳有那麽幾件就行了啊。”嫂子抖了抖從盆裏揀起來的衣服繼續說：“我又不是上班的人，這些年為了要孩子吃藥看病花不少的。”
周子凝疑惑的說：“大夫沒查出什麽原因嗎？”
宋嫂子搖頭：“婆婆說大夫說不出原因，可能我身子就是不好吧。”
又是婆婆說，怎麽那麽多婆婆說，周子凝心生疑慮，難道這些年看不孕，婆婆就從來沒有給大伯哥檢查過？
嫂子又搖頭：“男人家哪能檢查那個，婆婆說丟臉，說她生了倆兒子，宋家生孩子沒問題。”
嫂子說這些話的時候，明顯的有絲無奈的嘲諷在裏頭，周子凝想，她可真是夠忍的，要是婆婆敢天天那麽說自己，她早就炸了膛了。還容得著婆婆說三道四的麽！
嫂子總是有那麽多忙不完的活在忙，跟個停不下的陀螺一樣不停的旋轉著，從幾年前認識她，周子凝就看到她這樣忙碌，過了幾年，依舊這樣忙碌。
除了老去的年華之外嫂子什麽都沒有變，周子凝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可怕，一輩子守在這樣荒蕪的村子裏，守著一院子忙不完的活計，守著苛刻的婆婆。
沒有電影沒有圖書館，沒有咖啡冰激淩，沒有旅遊沒有SPA，滿耳朵都是晨起的雞鳴，夜深的犬吠，還有拖拉機轟隆的動靜。
甚至連鎮子上都沒有超過三層高的樓，周子凝想著想著就遍體發寒，不是所有農村都有鳥語花香，就跟不是所有城市都有地鐵一樣。
到了中午，婆婆坐車宋啟梁開的大紅殼子娘們車回來了，車上坐車小姑子宋
小玉和她的倆兒子，娘幾個喜氣洋洋的一路招呼著。
跟著進門的，還有大伯哥和幾個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長之類的，周子凝一時茫然，祭個祖需要這麽大的動靜？
她不解的看向宋嫂子，宋嫂子沒吭聲，在水管子那裏嘩啦啦的洗菜，婆婆路過的時候沒好氣的罵了句：“遭殃的敗家黑腸子的，有這麽使水的嗎！”
嫂子默默的把水管子關小了點，小的隻剩下一道細細的水流，而其他路過的不管是家裏人還是外人，似乎都對這個場景習以為常，包括宋啟梁。
周子凝有點惱火，小臉騰騰的燃燒起一片紅雲，她也不知道自己氣什麽，總覺得自個跟宋嫂子是一個立場的，婆婆那麽糟踐宋嫂子，也就同等於間接的糟踐自己了。
宋小玉穿著個黑絲襪和黑筒裙，染的一頭焦黃的小卷毛，跨著宋啟梁扯著倆孩子就進院了。
看著周子凝，她笑臉不改，腳下不停，扯著嗓子招呼了句：“忙著哪！”
忙著呢，誰忙著呢，連個稱呼都沒有，周子凝扯了扯嘴角，宋嫂子還在低頭幹活，一會功夫已經摘幹淨了一盆菜，正準備端著去廚房了。
“多備幾個菜，今天村長他們都在家吃飯。”宋小玉輕車熟路的安排著，絲毫沒有說要來幫忙的意思，似乎使喚起嫂子來是件很正常的事。
周子凝覺得這架勢不對，跟宋啟梁使了個眼神讓他過來。宋啟梁乖乖的跟了過來，倆人往牆角一站，他作勢擠了過來：“媳婦，一會不見就想我啦？”
“別貧！”周子凝一巴掌抽掉他的魔掌。
神色嚴肅的說：“你給我老實交代，媽媽這次叫我們回來到底是幹什麽？墳遷完了，不僅是祭奠一下這麽簡單吧？”
宋啟梁沒心沒肺的哈哈一笑：“哪那麽多事啊，就是媽說我好不容易回來一回，叫人來家吃個飯而已。”
“真的沒事？”周子凝心裏擰巴的很，安全感忽然就消失的徹底，老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看起來沒什麽事，聽起來沒什麽事，潛意識裏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麽事。
宋啟梁苦惱的說：“真沒事啊，你怎麽盡盼著
有事呢。”
“你才盼著有事呢。”周子凝狠狠的掐了他一下，掐完了心裏還是亂的緊。
宋啟梁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總是給不了她一種完全的信賴和依靠感。這種滋味相當的無力。
宋小玉在那頭咋呼：“哥，哥，媽叫你進屋！”
她又咋呼：“你倆皮孩子，自己在院裏玩！嫂子你幫我看會孩子啊！”
宋啟梁應了聲，跟著就走了。周子凝環顧院子，宋嫂子已經進了廚房開始做飯，看孩子的任務自然是她的了，有事所求的時候，她就是嫂子了。嗬嗬。
周子凝始終覺得今天有什麽大不了的事要發生，因為一向隻有宋嫂子一個人忙碌的廚房裏，這會陸續的鑽進去不少同村的小媳婦。
據說婆婆要擺桌請客，周子凝看了看西邊，簡直懷疑太陽是不是蹦錯了方向？連水費都僅僅計較成那樣的婆婆，今天要請客？
嘩啦一杯水，毫無預警的潑在她腳邊，雪白的休閑鞋上掛了幾片狼狽的茶葉，周子凝嚇了一跳，抬頭就看見了大伯哥宋起程。
“幹啥哩，晴天白日站著發愣，去廚房幫著你嫂子忙活去呀！”大伯哥粗聲大氣的指使著。
“去廚房就去廚房，你拿水潑我幹什麽？”周子凝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嗨！我潑我家地，你非得站那，你要是站個你該站的地方，這水能潑著你呀？”宋起程挑釁的笑了笑，滿眼打量著周子凝：“梁子這是娶了個什麽懶媳婦啊。”
他嘀咕嘟囔的回屋去了，把周子凝氣了個堵心堵肺的，這是老宋家耀武揚威的耍到自己頭上來了嗎！即使自己懶不懶幹不幹活，那也是宋啟梁的事，關他個閑人什麽屁事！
這才回來多一會呀，小姑子安排她看孩子，大伯哥安排她去廚房，婆婆還罵她買的車是大紅殼子娘們調。
周子凝覺得自己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不過一個人跟一個地方不合拍，其他人卻很合拍，那就隻能是這個人的問題了，反正就呆兩天，忍忍，不叫宋啟梁臉上過不去。
周子凝自我安慰了好一會，抱著這個善意的心態決定投身廚房幫忙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