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心懷璧

那一夜，皎皎的明月映在湖麵，湖中宛若前世，空中猶似今生。

前世今生，恍然如夢，又像是一場夢幻泡影，讓人捉摸不透。

那晚之後，傅毅清與傅亦心誰都沒有再提過什麽，一切似乎都與過去沒有什麽不同，但似乎又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

很快，慕容鈺的藥開始生效了。

從開始的瘙癢、浮腫、變為大片的潰爛與疼痛，聽著傅亦雪歇斯底裏的慘叫，傅成康成日裏陰沉的麵孔，傅亦心坐在榻上，看著繡了一般的梨花，笑得格外燦爛。

離選秀名單確認的日子越來越近，傅成康看著日漸憔悴的大女兒心急如焚，反觀傅亦心卻是好不清閑的卸去了彩衣，換上了一身素袍，在自己的小院裏開始誦經齋戒。

傅家的下人一個個見風使舵，眼見著大小姐失勢，一個個的都趨炎附勢貼向了傅亦心。

傅成康心焦如焚，心知如果錯過這次選秀，傅家的勢力必遭重創，但若是放棄傅亦雪改用傅亦心，傅成康始終有些猶豫。

因為傅亦心，並非傅家親子。

先帝時賢王謀反事件牽扯朝中官員眾多，傅成康的同僚好友李晟便是其中一人。

謀反罪株連九族，李晟將自己府上懷孕的小妾交付與傅成康，以求保住傅家的最後一絲血脈。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傅成康隻怕傅亦心在入宮後被人察覺身份，但傅家血脈單薄，本家上下適齡的女子除了傅亦心再無她人，傅成康也別無什麽選擇，思前想後，傅成康總算是下了決心。

當天下朝回府，傅成康叫了傅亦心到書房談話。

也許是月於來齋戒念佛的緣故，傅亦心的氣色竟是比原來好了很多，皮膚也顯得更加白皙，身條雖說有幾分清減，但也顯出了發育中的女孩前凸後翹的點點線條。

傅亦心特意選了件素淡的衣裳，配

著枝白玉簪子，雖不不華美，但勝在楚楚可憐。

傅成康看著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傅亦心，恍然發現自己這些年對傅亦心傾注的關心太少。

一陣失神之後，傅成康開始詢問詢問傅亦心的一些日常。

女子無才便是德，聽著傅亦心說的幾本讀物，傅成康滿意的點頭。

《女經》、《女訓》、《女戒》，縱是出自書香世家，女子的本分，也無非是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精明的女人或許能夠在明爭暗鬥的後宮中生存的很好，但太過精明的女人，卻會聰明反被聰明誤，成為皇宮中無謂的犧牲品。

看著傅成康滿意的神情，傅亦心暗自冷笑，自己的這個父親，比起傅亦雪，幾乎從未在自己身上傾注過什麽。

傅亦心會叫的第一個名字，會寫的第一個字，看得第一本書，一切的一切，都與傅毅清有關，而與傅成康無關。

不過看著傅成康滿意的表情，傅亦心也沒有多做解釋。

“心兒，如今你姐姐的身體不好，隻怕難以消受龍恩，若是讓你代你姐姐入宮，你可願意？”

一番拐彎抹角的詢問之後，傅成康終於進入正題。

他想得清楚，雖說論起學識教養，傅亦心肯定不及傅亦雪，但這些都可以學習，而且，傅亦心的臉……

看著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傅亦心，傅成康也不得不承認，傅亦心的容貌，待過幾年，恐怕是完好的傅亦雪也望塵莫及。

至於身份，當年的知情人都被處死，而唯一活著的自己，也將會帶著這個秘密進入墳墓，看著傅亦心，想到深宮中的皇帝，與傅家與整個保皇派的命運，傅成康神情凝重。

“爹爹？”傅亦心故作無措，趕忙低下頭說，“爹爹，姐姐是有福之人，必定會早日康複的。心兒自知卑微，又怎敢有這般的肖想。”

“我傅某人三朝為官，見

過的興衰無數。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皇上聖意無常，你以後可要學會細細揣摩啊。”

撚著胡須，傅成康叮囑了一些傅亦心一些與皇帝相處的細節。

“為君者，先為人君，後為人夫，你要想明白了這些，方能在宮中獲得長久。”

見傅亦心欲言又止，傅成康擺了擺手，“就這麽決定了，明日起爹會讓張嬤嬤來教你入宮的規矩的。”

“是，爹爹。”

見傅成康如此堅持，傅亦心隻得答應。

回了小院，傅亦心即刻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背靠著門板滑坐到了地上，看著自己依然在顫抖的手，傅亦心咧開了嘴角，扯出一抹笑，有欣喜，有嘲諷，更有悲哀。

前世，也是因為姐姐突然重病，懵懂無知的自己就這麽被送進了高宮紅牆築城的金絲鳥籠，而如今重來一世，卻是由自己親手，將自己，再一次推向了無底的牢籠。

傅毅清當時在宮中輪值，得知這個消息已是十日之後。

“傅亦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著宮裏的傳旨太監捏著公鴨嗓子，唱曲兒似的念著什麽“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傅毅清聽的渾渾噩噩，卻唯獨在公公讀到秀女的名字時猛然驚醒。

——傅亦心！

傅家入宮的女兒不應該是亦雪才對？

驚愕、憤怒、不可置信，幾乎被交雜的情緒衝昏了頭腦的傅毅清一把抓住傅亦心的胳膊，大聲的質問。

“這是爹爹的意思。”強忍著胳膊上的疼痛，傅亦心低著頭，小聲說，“如今姐姐重病，我作為爹爹的女兒，又怎能不為爹爹分憂。”

“那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傅毅清緊緊抓著傅亦心的胳膊使勁的搖晃著她的身體，傅亦心終於是忍不住疼，大呼出聲：

“疼！你放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