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兩人麵對麵看著彼此,臉上都帶著淺淺的笑意,說的誇張一點,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桃夭用眼神描摹著天動的一眉一眼,顯得那樣柔情而動人。有人曾經說,靜而後能定,定而後能安,好像並不相符的樣子,但確實就是桃夭現在的想法。

因為經曆過了一場有驚無險,才發現自己之前所執著所一直不肯委曲求全的東西,並沒有那麽重要了。了解了那一瞬間的驚慌失措,那一瞬間的悔不當初,桃夭這才真真正正麵對了自己的心意。

如果失去了小和尚,失去了腹中的孩子,桃夭,也就無所謂堅持不堅持,那個所謂滿意的答案,即使到手也沒有意義。從前在剛剛知道孩子的存在時,桃夭不是沒有過小小的氣餒,認為這孩子的到來,讓自己沒有了可以探求答案的機會。

可是從懷孕到現在,整整五個月的時間,讓桃夭隻有一種濃濃的感激和珍惜。小家夥不是一個意外,而是一場恩賜。

既然這樣一個連意識都沒有的小東西,都知道要這樣拚命地保護自己,想要睜開眼睛瞧一瞧,那麽她又何必再為了那一點點的不甘心,執著到了現在?

更何況,那些不甘心,現在已經變成了甘心情願。

捏住了小和尚直挺的鼻子,桃夭嘴角彎彎,“小和尚,你是不是趁我睡著的時候說了什麽瞎話了?誰是你家娘子,你又是誰的夫郎了?”

天動眨眨眼,覆上了桃夭的手背,“桃姑娘,我真的沒有開玩笑。從我那日和你坦明心跡後,我已經是這樣想的了。”

說完,天動伸出手腕,拉開了衣袖。上麵那串一直形影不離的佛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隻和桃夭一模一樣的紅繩,吊著隻呆呆傻傻的比目魚。

兩人的手腕貼在一起,兩隻小魚兒也像是有意識一般,慢慢地湊到一起,魚尾擺來擺去,顯得那樣怡然自得。

誰都沒有挑明,也沒有急著改變什麽,既然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那麽剩下的,隻需要交給時間。

吱呀一聲,房門終於打開,溫無修連忙站起身,看到天動走出來,顯得有些惴惴不安。見他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天動歎了口氣,“桃姑娘已經沒事了,母子平安。”

溫無修不禁長長地鬆了口氣,“謝天謝地。”

“如果不是知道你並非有意,我一定會狠狠揍你一頓,”天動顯得有些無奈,“但是桃姑娘說了,你欠的這個人情不能夠輕易抵消掉,接下來的這些時間裏,你必須要聽她的話,來補償這件事情。你別忘了,言莊主還在牢中等著我們救她。”

溫無修點點頭,朝著房門內就是一禮,無聲地向桃夭道了歉,“桃姑娘吩咐什麽,隻要能夠救橫玉,溫某在所不辭。”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個秦夫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且據言莊主的意思,那個秦夫人可能根本沒有死

。”

兩人一商量,決定還是先回到橫玉山莊一趟。那個畫琴死而複生,還在莊子裏生活了這麽多年,一定會有什麽馬腳,而且那個擺放著長生牌位的密室,肯定至關重要。

推門進了畫琴的房間裏,一股子陰寒的感覺撲麵而來,讓兩人很是不好受。這種感覺比溫無修之前來的時候還要明顯,追根溯源,還是在那個密室處出來的。

隻是等二人進了那密室中,卻被空空如也的桌麵弄得一愣,上麵不僅僅沒有了牌位,就連那些小瓷瓶都被收拾幹淨,看來是來晚了一步。在密室裏看了一圈,天動發現這個桌子下麵似乎還有個夾層,手一用力,一個藍布的包裹掉到了手上。

解開了上麵明顯有些發黃的棉布,天動掀開了那層白布,頓時被裏麵發黑的一團東西惡心到了。溫無修捂著鼻子湊過來,拚命地扇了扇麵前的味道,“這是什麽東西,這麽惡心?”

隔著布,天動挑起來看了看,下了結論,“是孩子的臍帶。”

“臍帶?難道畫琴從前生過孩子?!”溫無修眼睛睜大,接著順著想下去,“難怪當年她會裝成奶娘混進了山莊裏,原來她真的有過孩子!”

可是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探究她有沒有孩子,而是畫琴現在究竟在哪裏。

兩人正在密室裏尋思著,天動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動了動肩膀,“溫大哥,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怎麽我脖子背後有點涼涼的?”

“有嗎?”手伸到了天動的脖子後麵,溫無修細細地感受了一下,真的覺得有些風聲的樣子,“這裏不會這麽邪乎吧,陰風陣陣?”

兩人對視了一眼,突然同時不說話了。密室,風聲,再加上之前畫琴受傷後便失去了蹤跡,這一切不會是巧合。

溫無修提著刀,走到了天動背後,細細地在牆壁上摸索起來。摸到一處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這裏麵好像是空的!”

天動聽言,手也伸到了牆壁上,稍稍離開了一些,果然感到風穿掌而過。

“天動,讓開!”

提起刀,溫無修對著那塊牆壁狠狠紮了進去,如同切豆腐一般幹脆利落。抽回刀,兩人同時抬起右腳,一下子踹了上去。

隨著轟隆一聲,這牆壁後麵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這裏居然有一個地道!

掏出火折子,溫無修吹了兩口,頓時火光亮起,照亮了地道。兩人慢慢地在地道裏前行,果然在地上見到已經幹了的血跡,還有一股子淡淡的藥香味。順著這血跡一路走,兩人大約走了有一刻鍾的樣子,終於見到了出口。

順著那一點點的蒙蒙亮,兩人走出了地道,發現他們已經身處一個荒林之中,寒鴉在樹上被驚醒,嘎嘎地叫著,四周顯得無比荒涼。

兩人心裏有了幾分想法,看來這畫琴就是從這地道中逃出來的。隻是身處在荒山野嶺裏,畫琴又身受重傷,跑又能夠跑到哪裏去?

在林子裏走了幾圈,兩人卻發現怎麽走都走不出去,到了後來,就連剛剛地洞的入口都找不見了。不管他們怎麽走,似乎都是在走一條死路,周圍的景色總是不變,像是遇到了鬼打牆一樣。

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天動說,“這是奇門遁甲,對方在這裏設下了局,想將我們困死在這裏麵。十條路裏,一條生門,一條死門,剩下的八條怎麽走都會回到起點。”

溫無修問,“那我們要怎麽辦?”

天動沒有答話,而是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在周圍的幾棵樹上做下了標記。走到了第八圈的時候,天動在樹上刻下最後一劃,將石頭扔掉,“好了。”

溫無修瞧著麵前刻著標記的樹,還有些不明白,“這裏不還是我們剛剛出發時候的樣子嗎?”

天動搖搖頭,“你再細看。”

溫無修依言,一棵樹一棵樹的看過去,果然發現其中的兩顆上沒有天動做的標記,頓時了然,“生門,死門。”

天動點點頭,“沒錯,去除了那八條循環往複的道路,隻剩下這兩條,要麽生,要麽死,隻有一次機會。”

見到溫無修猶豫不決的樣子,天動咧著嘴笑了笑,“好了,表情別那麽糟糕,還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

掏出了那個藍色的包裹,天動眼裏閃著自信的神色,“現在能不能走出去,全靠它了。”

天動憑著感覺,走到了其中一處,走出了三步之後,便停下來開始挖坑。挖好之後,將手裏的藍色包裹放了進去,又將土填好。這些動作做完,前方的道路突然開始變化,兩旁的樹開始飛速轉動,看得人眼花繚亂,就連樹葉上都泛著淡藍色的光,一看就是劇毒。

天動連連後退幾步,等到一切動靜都平複下來,這才拍了拍胸口,有些餘驚未平,“阿彌陀佛,這畫琴也太狠心了吧,居然將兩個都設成了死門。剛剛要是咱們走進哪一條,那就回不來的啊!”

溫無修也隨著他退了兩步,“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豈不是成了籠中之鳥了?”

“放心放心,剛剛兩個都還是死門,不過現在嘛,”天動眼裏的亮光一閃而過,“現在都變成康莊大道,哪一條都可以走了!”

見溫無修還有些懵,天動好心解釋道,“所謂生門死門,就是缺與不缺的關係。我賭的,就是這畫琴是不是用這孩子的屍骨做陣眼,沒想到讓我猜對了。這孩子全身上下什麽都不缺,偏偏就留下來臍帶在密室裏,一看就是畫琴有意為之。現在既然我們已經將陣眼給補全了,自然也就不擔心什麽生不生,死不死了。”

對著那埋著的坑,天動彎了一彎腰,簡單地行了個默哀禮,便徑直朝著這路走過去。

兩人走過了一條小徑,就見到前方豁然開朗,一座苗疆特色的竹樓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門前的殘雪還積得厚厚的,隻有一串進入的腳印,上麵點點猩紅,無比醒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