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橫插一杠

周世軒目光迷離，似乎亦沉浸在了這段往事裏，聲音低沉道：“自打與蘇純決裂之後，蘭陵公主整個人性情大變，不止喜怒無常，甚至有些失去了理智。她以任青青的性命相要挾，命蘇純入公主府為男寵，卻不肯跟他親近，而是喚來了許多閹人使盡各種手段折磨他。如此囚禁了幾個月，蘇純終於不堪折磨，在一個雨夜跳樓自盡。蘭陵公主聞訊大受打擊，彷佛瘋了般抱著蘇純的屍體在大雨中坐了一天一夜，整個公主府都能聽見她傷心的哭喊，最後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倘若不是太後聞訊趕來守著她說了幾天幾夜的好話，幾乎要把雙眼哭瞎，隻怕蘭陵公主便真的就此一蹶不振，追隨蘇純而去了。此事過後，蘭陵公主人倒是活了過來，可性情卻變得極為古怪偏激。她開始喜歡在民間搜尋與蘇純長相相似的俊秀少年收入府中，初初開始總是百般寵幸，最後這些人卻都難逃被折磨至死的慘烈下場。想來蘭陵公主是因了蘇純的情變遷怒他人，不得不借此發泄心中的憤怒苦悶。對於蘭陵公主的所作所為，大臣們多有非議，可齊王和太後自覺虧欠了蘭陵公主，對她多有放縱，許多事便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聽到這裏，夏寧微心中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隻覺得被夜風吹拂過的身子手足俱涼，半晌才吐出一句：“傾……顧將軍與那位蘇純，可是生得也極為相似？”

周世軒滿臉同情地點了點頭，惋惜道：“若非如此，周某也不必如此費心提醒殿下了。隻是此事涉及王室秘辛，又事關王上愛妹，隻怕是棘手得很。殿下雖關心情切，可也千萬拿捏好分寸，別最後救不了人反而誤了自身。”

夏寧微感激地朝他福了福，和聲道：“多謝周公子今日之言，寧微感激於心。日後若有機會，必當回報。”

周世軒滿臉惶然地擺了擺手，“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道哉？我也隻是不忍心看好好一個英雄

人物折損在失意的蘭陵手中而已。”

可不知為何，夏寧微心中卻忽然升起一絲狐疑，一瞬不瞬盯著麵前男子問道：“不對。我與周公子素不相識，且立場不同，而你又是齊王身邊的親信，怎肯對我說出這等推心置腹之言來？這其中，莫不是藏有什麽陷阱吧？我瞧著蘭陵公主雖行事潑辣無忌，但也不至於如你所說的那般喪心病狂。”

周世軒不由愣住，萬萬想不到這位夏國長公主疑心竟如此之深，倒不是那些個好糊弄之輩。他頓了頓，隨即苦笑道：“周某私以為藏得很好，未曾想還是教殿下瞧出一絲端倪來了。不錯，在下向殿下告知此事，除了是不願看顧將軍下場慘淡，其實也藏了一些個私心。”

夏寧微淡淡道：“哦，未知周公子可方便說說自個兒是藏了什麽樣的私心麽？須知這世上從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也不可無。”

周世軒猶豫了片刻，才頗有些難為情道：“我，我喜歡蘭陵，很久了。”

於周世軒，這自然是個隱藏許久的秘密；可於夏寧微，卻是半信半疑。

“哦，你傾慕蘭陵公主已久？可從你方才的口吻中，我可聽不出半分你傾慕她的意思啊。”

麵對夏寧微的質疑，周世軒亦不覺有些急了，麵色泛紅道：“此事何須我撒謊，齊國王都上下誰人不知我對蘭陵的心思？隻可惜流水有意，落花無情罷了。這些年來，她心底眼裏隻有蘇純一個人，何曾看見過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我？即便是到了今日，我也仍舊比不上一個肖似蘇純的陌生男子。便為了我撞破他們的私會，還教我吃了一鞭子呢。”

周世軒臉上的傷與哀戚神色並作不了假，夏寧微此刻已是信了七八分，遂難掩詫異道：“你臉上的傷是蘭陵公主打的？”

周世軒背過身子，惡狠狠地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語氣哀怨道：“倘若不是她

，這軍營中又有哪個有這樣的膽子敢對我揮鞭子？我，我不過是犯賤罷了，時時拿著熱臉去貼人家的冷臉，卻也終究落不著好。此事反正我提醒過殿下了，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該說的都已說完。至於後頭要如何做，便不是世軒所能關心的事了。”

擦身而過之際，夏寧微敏銳地捕捉到了男子微紅的眼眶，以及眼底微微氤氳的霧氣。這種種痕跡都告訴了她，或許這個周世軒所說的話是真的。至少，他對那位蘭陵公主的感情不是作假。

待送走了周世軒，夏寧微長聲歎氣，仰望濃重如墨的黑夜，忽然就覺得心事重重起來。當初答應顧傾城一起去齊國這件事，究竟是對是錯呢？

而這樣的苦惱，在看見宛若一對璧人般並肩歸來的顧傾城與蘭陵時，就更是添堵到了極處。

暫且不論顧傾城是否會變心，但那位蘭陵公主對他的興趣卻是毋庸置疑的。再聯想到周世軒所說的那些肖似蘇純的男寵的最終下場，夏寧微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提醒這位昔日戀人一二。

夏寧微徑直走到顧傾城與蘭陵麵前，直接道：“傾……顧將軍，本宮有幾句話想私底下與你說。”

被她撞見自己與蘭陵在一起，顧傾城神色頗有些不自然，下意識答：“好，那我們……”

蘭陵卻橫插一杠道：“真是對不住。王兄臨行前曾有交代，嫂嫂你不得與外男私下接觸，尤其是不宜與我的駙馬接觸。王兄的囑托，蘭陵實在不敢怠慢。再者，便不為王兄，隻為了蘭陵自個兒，我也是不讚同你與我的駙馬私下相見的。”

夏寧微神色微冷，轉而望向顧傾城問：“這是她的意思，那你的意思呢？”

一個是昔日戀人，一個是未婚妻子，顧傾城從未有過此等夾在新歡舊愛間左右為難的情形。一時間，他為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委實下不了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