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同生共死

第三十四章 同生共死

在屋子裏翻騰了這樣久,也沒有聽到別的動靜,王路不再擔心。

他撓了撓頭,前後張望了一下,飛快地脫下褲子,坐了下來。

坐在坐便器上,痛痛快快釋放了一下肚子。

心滿意足,奢侈地用了厚厚一折疊衛生紙。

王路才站了起來,整好衣服,放水。

嘩拉一聲,聽著這熟悉的水聲,王路從來沒想到過,使用坐便器,是這樣爽的一件事!

怪不得以前有小資雜誌宣稱,坐便器是人類文明最偉大的發明。

王路心情放鬆的往二樓走。

樓道裏,可能是因為自己剛剛用了衛生間的緣故,隱隱有點臭味。

二樓有三個房間。

王路推開了最靠樓道的一間。

眼前一亮。

地上鋪著地板,雖然是大路貨的強化地板,卻已經比水磨石子地麵顯得“有檔次”多了。

手工打的半開式衣櫥旁,是架大大的席夢思,床架還包了淺棕色的沙發皮。

席夢思正對麵牆上,掛著一台液晶電視。

靠窗戶的桌子上,還擺放著一台電腦。

窗台,掛著粉紅色的窗簾。

總之,要多俗氣就有多俗氣。

王路歪著頭,看著床頭掛著的合影――是張結婚照。

照上的女子描著所有結婚照上女人一樣的眉毛口紅,看不出是好看,還是難看。

身材倒是不錯,很胸。

是樓下客廳裏,喪屍老太的兒子媳婦吧。

王路搓了搓手,正當齡的女人,應該會在家裏準備衛生巾這樣的必需品吧。

有婆婆同住,不可能亂丟在衛生間裏,那就隻可能放在自己的臥室裏。

王路一一打開桌子抽屜,又翻騰衣櫥,嫌衣架上的長短衣服太礙事,幹脆都摘下來扔到了床上。

王路的手指突然觸到了一個藏在一堆衣物下的硬盒子。

王路扒開上麵的衣物,是隻小小的儲藏盒。

長方形的,紅木製,上麵還掛著個小鎖。

這樣類似的盒子,王路家裏也有,放存折、銀行卡和首飾用的。

王路啞然一笑,剛要舉手扔到地上,又住了手。

懷著一絲好奇,王路用書桌上的一個玉鎮紙,把小鎖砸開了。

裏麵是些首飾。

黃金,鉑金,鑲鑽的,珍珠的,紅寶石的。

有耳環,有戒指,有項鏈,有胸針,有手鐲。

王路忍不住大笑起來,撈了幾個戒指向牆上衝著自己生硬微笑的新娘子揚了揚,她應該有個很愛她的老公吧。

雖然不是很值錢――象那條鑽石項鏈,雖然閃閃亮的鑲了很多鑽石,其實都是不值錢的碎鑽,當中的最大的那粒,也不到一克拉。

但老公陪著她在店裏挑時,一定很認真吧。

沒準兩人還商量過,將其中最值錢的首飾留給自己的兒子,當新媳婦的聘禮。

這樣的主意,王路和陳薇也打過。

剛結婚時,兩人好不容易下決心買了條9888元的鑽石項鏈,雖然是粒小鑽石,但好歹還帶著鑽石等級證書。

除了結婚擺宴席那晚,陳薇就再沒舍得戴過。

包在墊著絲絨的盒子裏,鎖在衣櫥的暗盒裏,說,以後就是傳給兒子的傳家寶。

那時,都還不知道以後是生兒還是女呢。

那條傳家寶項鏈,如今被扔在家裏,當時準備外出逃生,陳薇打包裹時,甚至都沒費心思打開暗盒,去看上裏麵的存折、首飾一眼。

王路把手裏的首飾盒往床上一扔,這些東西,還不如一包衛生巾更重要。

又一頭撞進衣櫥裏翻了半天,王路終於歡呼一聲,頭上頂著一條絲巾,鑽了出來,右手高舉的,正是一包護舒寶。

護舒寶被打開用過,但好歹還剩幾片,足夠頂過眼前的難關了。

王路忍不住舉起衛生巾,在嘴上親了一口。我的娘唉,總算暫時不用去和喪屍拚命了。

收好衛生巾,王路打算到旁邊的兩間房間再看看,看能翻出什麽合用的東西。

另一間,也是臥室,隻是沒什麽裝修。一架老式的雙扇門衣櫃,角落裏還疊著兩隻樟木衣箱,床上鋪的,也是大紅大綠綢麵的棉被。

王路心微微一動,臥室裏放的是雙人床。

最後一間房。

王路扭了一下門把手。

是鎖著的!

王路又試了試。

的確是鎖著的!

客廳裏躺著一隻被斬首的喪屍,貴重的首飾依然放在原地,這樣一幢樓房裏,有什麽東西,是需要反鎖起門的呢?

王路側耳貼在門板上,聽了聽,裏麵悄無聲息。

他試著輕輕敲了敲門,篤篤,門內還是一片沉靜。

隻是,臭味越來越濃。

王路從旁邊房間搬了條椅子,放在門前,爬上去,踮起腳,從門上的窗戶向裏張望――老式的房子,門上都有這樣的窗戶。王路小時候,被老媽反鎖在房間裏逼著做功課時,少不了從門上的窗戶裏鑽出來,跑到外麵看小人書。窗戶很窄,比一隻手掌寬不了多少,也隻有小孩子才能借著瘦小的身材進出。

但足夠看清房間內的情景了。

王路隻瞄了一眼,就禁不住腳下一個倒退,重重地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房間內,有具屍體!

不是喪屍。是屍體!

房內拉著窗簾,很暗。

這種老式的農村房,房頂沒有拉平頂,**著粗粗的鬆木房梁。

梁上,吊著一具屍體。

自殺的屍體。

時間已經很久了,掛在梁下的屍體早就腐爛了,掉光了肌肉露出白骨的黑洞洞的眼眶衝著往裏張望的王路的雙眼。

所以,這幢房子裏,一直有股臭味。

王路強撐起來,突然衝著地麵嘔吐起來,吐得苦膽汁都反冒了出來。

打喪屍,是一回事,看到死人,又是另一回事。

說實在的,生化危機爆發後,王路至今還是第一次看到死人。

真正的死人。

本來,王路以為,這世界上不會再有死人了。

隻有喪屍。

以及等待著被喪屍咬了以後死了變成喪屍的活人。

但現在,在偏僻的鄞江小鎮上,在一幢沒有門牌號碼的農家小樓裏,卻有著一具屍體。

一具帶著人類的尊嚴,自殺的屍體。

慢慢的,王路拚湊出了一幅圖景。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江南農村空巢家庭,成人的孩子在外打工,寄錢給老邁的父母用,老兩口在家相依為命,隻有遠走的孩子們回家時,才是最歡樂的時候。

末日來臨了。

還有著一把力氣的老頭子,用砍柴刀,砍死了最先變異的老太太。

然後,他自己也開始變異――不!不!老頭子沒有變異,如果他也變異了,現在掛在梁上的隻是隻喪屍。

老頭子還是個活人,正常的活人。

他在自己還活著時,把自己吊上了房梁。

為什麽?

是因為相依相伴的老伴成了惡鬼,而自己又不得不親手殺了她?

還是兒子媳婦音信皆無,這世上,再無他牽掛的人?

還是,為了共死?

與老伴兩人相依相伴了這樣久,親手送走了老伴後,他也已經了無生意了吧。

活在這喪屍遍地的世界,不如追隨而去。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