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一章: 抉擇

生母囚禁於冷宮,不能相見侍奉,是為不孝;朝臣愛戴,相知相持,卻朝不保夕,是為不義;出使揚國,信誓旦旦永修盟好,卻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以致兵戈四起是,生靈塗炭,是為不仁。這不仁不義不孝都齊了,再多個不忠又何妨?

可是,該怎麽做呢?支持自己的大臣不是貶官就是罷黜;本來以為出使揚國簽訂盟約,能讓風不破刮目相看,卻沒想到風不破隻是再利用他。孤家寡人,能有什麽作為,即便有心,也無著力?風玄覺得自己仿佛被釜底抽薪了一樣。他不是看不到目標,而是目標明明就在眼前,卻不知道怎麽走他。那種無助無力的感覺,讓他一下子失了魂。

“王爺。”拐角處,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一個嘶啞的聲音叫住了風玄。

風玄聽出了是陳中的聲音,但是這次他沒有停下腳步,他已經心灰意冷了。

“四殿下請留步。”陳中再次說道,這次因為著急,擔心風玄真的就這麽走了,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站到了陽光下,陽光照著他那張比女人還要白皙的臉,陰翳的臉上閃著狡黠的目光,仿佛一直老狐狸。

風玄頭也不回,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的應道:“原來是你呀。”

“王爺甘心否?”陳中說。

風玄嘲笑自己說:“不甘,又能如何,我什麽都沒有了。”

陳中說道:“王爺忘了月和宮中人?”

陳中一語道中風玄的痛處,月和宮中人,正是他的生母。風玄生氣的拽著陳中的衣領,激動地說:“我怎麽敢忘!”

“我確實是無力可施啊。”風玄放開了陳中,痛苦地說道。

“王爺可否跟奴才走一遭。”陳中說。

風玄跟著陳中,到了自己從來沒到過的角落,他自幼生活在宮中,竟然不知道宮裏還有這樣的地方。他有些不敢相信,富麗堂皇的皇宮裏,還有這麽陰暗汙穢的一麵。

這是一條狹窄的小巷,一年四季始終沒有陽光能照射進來,小巷裏散發著黴臭的味道,地麵濕滑,牆上趴著黑色的青苔。可是這個巷子可以說是麻雀雖

小五髒俱全,有餐館,賭場,還有浴湯等等。小巷裏,偶爾能見到三三兩兩的太監,這些太監,臉上都帶著一種病態的笑容,而且,他們見到風玄,並不行禮避讓,反而對陳中十分恭敬。

“這裏是哪裏?”風玄問。

“太平巷。”陳中答。

“我怎麽不知道宮裏還有這麽一個地方?”風玄問道。

“王爺是站在屋頂上,高高在上的人,自然看不到屋簷下的蜘蛛了。”陳中說,“在這裏都是宮裏連等級都沒有的太監。”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風玄問道。

“王爺隻管跟來便是。”陳中不願多說。

風玄跟在陳中身後,打量著這個身材矮小的人,原以為他隻是一個比一般人較有心機的太監,卻不想他有這麽深的城府。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麽陳中能那麽快掌握宮裏的消息,雖然他不是總管太監,但是他掌控者一條信息的命脈。風玄為自己能找到這麽一個陰影中的幫手而慶幸,但是又害怕將來無法掌控而憂慮。

風玄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會想到這些,說明他的信念又開始回來了。

“到了,就是這裏。”陳中說,他的話打斷了風玄的思路。

風玄怔住了,在他的麵前是一麵牆,這麵牆,他在遠方的城牆上,看了不知多少遍。他恨不得推到的這麵牆,就是冷宮的高牆。

“這邊。”陳中說道。

風玄跟著陳中,來到一扇門前,隻是這扇門,被木板封住了。風玄迫不及待的去拔那些木板,但是木板被釘得死死的,紋絲不動。

“王爺,看下麵。”陳中說道。

風玄看向陳中手指的地方,那裏,齊腰高的地方,兩塊木板之間有一個很大的空隙。陳中在空隙後的門上敲了起來,先是連續的三下,然後停頓一會兒之後再敲一下,有停頓一會兒之後再敲了三下。等了一會,空隙處的門開了,陳中從中鑽了進去。風玄這時候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身份,也跟著鑽了進去。

進去之後才知道,原來門並沒有釘在木板上,木板隻是釘在了門邊的牆上,做了讓人以為

門已經被釘死的樣子。

在裏麵開門的是一位老嬤嬤,她看到了風玄一點都不吃驚,也不行禮請安。隻是用手一直比劃著,陳中也跟著她比劃。一會兒之後,她就轉身,給他們帶路。

“她是啞巴。”陳中說,“我們跟著她走。”

蒼涼的院子,雜草叢生,一顆大樹橫倒在中央,樹幹已經腐朽不堪。因為昨晚下的雨,院子裏一片泥濘,從院子來到走廊上,地麵上有很多泥巴腳印,因該是院子裏粘了泥土在走廊上行走才留下的。順著走廊,就能來到正房的門口,一路上,紙窗都已經破破爛爛的,有的地方臨時糊上一層紙,抵擋寒風。正房的門前是內院,內院裏,雜草已經從石板縫裏竄了出來,有些石板已經移了位,看似已經很久沒有人在上麵走過了。

這就是風玄眼裏看到的,她的生母所住的地方,風玄心裏無限悲涼,淚水不知不覺已經濕潤了他的眼眶。

正房裏的陳設很簡單樸素,隻有一張桌子,兩張凳子,而且打掃的幹幹淨淨,風玄不禁對那個老嬤嬤心有感激。

老嬤嬤停在了主臥的門前兩手比劃著,陳中對風玄說:“王爺自己進去吧。”

風玄站在那扇門前,推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明明隻要推開門,他就能見到了日日牽掛的母妃;但是又有害怕,他害怕見到母妃受苦的模樣。

門“吱”的被推開了。又是一間簡單的房間,簡單到房間裏隻有一張床,一個曾經的貴妃,現在的房間裏居然隻有一張床。素白的蚊帳下,坐著一位穿著花衣的婦人,不施粉黛的臉上雖然顯得憔悴,兩鬢也生了些許白發,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的美麗。她的手裏捧著一隻褪了色的、小小的、紅色虎頭布鞋,眼裏空洞無光,嘴唇輕輕的顫動著,似在喃喃自語,但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就是明妃,風玄的親生母親。

風玄慢慢移步到她麵前,緩緩的跪了下來,淚水也流了出來,他彎下身子,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風玄給母妃請安了……”風玄哽咽地說道。一句風玄說慣了的話,此刻說出來卻十分艱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