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鳳凰3】
有些人死去，不代表結束，而是開始。
女人的葬禮上，男孩呆呆地看著那些人神色悲愜的上前，將純白色的玫瑰花放在教堂上。
明明這些人都不曾見過女人，卻裝的像是死了他們很好的朋友一樣。
他站在官醇前，看見男人陪同另一個女人和男孩上前，將手中的白色玫瑰花放在遺像前，女子垂首，目光愛憐的看著他。
男孩很活潑，他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拉著他的衣袖說：“哥哥……”
他看著眼前的三人，麵無表情。
直到目光捕捉到一名黑裙少女，手拿白色玫瑰，嘴角掛著不同於他人的悲愜，而是似笑非笑。
少女將花放下，抬頭靜靜地看著黑白照片上，笑容恬淡的女子。
放下花後，她轉身就要離開，男孩匆忙推開身邊的男人他們，追過去大喊：“站住，別走！”
少女並沒有離開，隻是走到另一邊想要看看教堂其它布置，聽到男孩的喊聲，便停住了腳步慢吞吞地看了過來。
男孩的喊聲引起周圍人的注意，人們紛紛側目或驚訝或好奇的看了過來。
“早上好啊。”少女輕拍他的頭，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反手將他拉到了身旁，抬眼笑盈盈的看著走過來的男人。
男人眼帶歉意，說著：“真不好意思，小雲他因為母親去世，所以心情不好，才會……”
“沒事。”少女提前打斷了他說：“鳳卿活著的時候，就讓我替她照顧傅雲，所以他剛才隻是想叫住我而已，沒什麽別的。”
男人神情一愣，眼底浮現著淡淡的懷疑和戒備。
“你與家妻……”他遲疑著說，葉堯再次打斷他，仿佛看不見男人臉上的厭惡，笑盈盈的說：“是舊實，這次要不是她叫我過來，恐怕就見不到她最後一麵了，是吧，阿雲？”
說到這裏，男人的臉色已經稱的上陰沉了，他身旁的女子見他臉色如此之差，擔心的想要上前，卻被男人阻止了：“別過來！”
女人頓時停下腳步，難為的看著他。
男人知道男孩能從大火裏毫發無傷的出來，絕對是因為女人的關係，可是他不明白，眼前的少女怎麽見到了女人的最後一麵？
或者說，她其實也在大火中！
相反這裏，男人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少女卻隻是盈盈笑著，目光似笑非笑的瞥了眼男人脖子上的紅線，戲謔的說：“先生，隻有千年的烏木符，是震不住萬年的妖。”
說罷，少女牽著沉默的男孩走出了教堂，遠離了虛偽的哭泣悲傷，還有白玫瑰的清香。
男孩直到離開教堂不遠，來到教堂後方的玫瑰花園才發作。
他一把甩開少女的手，黑亮的大眼怒瞪著她說：“你把我媽媽還給我！她一定沒有死，你還給我！”
“你這小孩子真是會無理取鬧。”少女倚著花園邊欄，漫不經心的伸手摘著圓裏的玫瑰。
“你媽媽已經死了，你親眼看著她死了。”
麵對少女漠然的聲音，男孩
更加憤怒，握緊了雙拳，朝少女大喊著：“你騙人！我媽媽絕對不會拋棄我和爸爸離開的！”
他一直堅信著，女子那麽溫柔美好心軟，怎麽會這麽狠心的拋棄他和爸爸離開？何況她答應了自己，說要陪他一起放煙花的啊！
少女這才偏頭看了過來，若有所思的說：“你這個年紀，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什麽叫做出軌？”
男孩一愣，隨即問道：“你什麽意思？”
“啊，就是看你能不能理解的意思，跟小孩子解釋真是沒意思。”少女將手中的玫瑰放到身前嗅了嗅，隨即遞過去給男孩。
男孩一把揮開，惡狠狠地看著她：“你耍我是不是！就算我，爸爸出軌，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和孩子又怎麽樣？他還在我和媽媽身邊，他沒有拋棄我和媽媽！”
少女沒有說話，隻是眨著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男孩憋著眼睛裏的淚花，伸手不停的擦著，他不哭，媽媽說過男孩子不能總是哭，他聽話的話，媽媽說不定就回來了。
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吼著少女：“你怎麽不說話！”
少女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說：“因為你在說啊。”
原本心中氣怒的少年聽後，氣怒也隻變成了滿心無奈，心說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不靠譜的人啊。
少女見他心情似乎平靜了一會才說：“在你看來，錯的是你出軌的爸爸？可你要知道，是你媽媽當年使計拆散你爸爸和他喜歡的人，甚至幾次想要殺了那個女人，連孩子也不放過。”
少女平淡的語氣，卻讓男孩聽呆了。
見男孩沒有反駁，少女甚為滿意的繼續說著：“本來念在這些年的相處，你爸爸對以前青梅竹馬的感情也不像以前那樣濃烈，所以隻想將你弟弟接到傅家養著，隻不過不巧的，你爸爸發現了你媽媽真實身份，以為他是妖怪。”
人類對於未知事物其實通常更多的是排斥和恐懼，譬如妖，關於妖怪的傳說誰都知道一點，就因為篤定了妖隻是傳說，現實裏並沒有這種生物才會無所謂。
可一旦真正地出現在眼前，不害怕簡直是少數人才有，可惜的是，男人不在這少數人中。
男孩神情懵懂，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少女覺得他一定無法理解自己說的，不由歎氣，伸手揉著頭發嘀咕著：“這種事真該讓長風哥哥過來處理……”
可男孩當時腦海中卻浮現著那天在樓頂，天空烏雲遮蔽下著小雨，他看見女子身後那金紅色的雙影。
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已經知道了，隻是一直一直不願承認，想要維持現狀下去。
可惜到了最後，總是由不得他。
“我知道。”男孩低聲說著，將少女吸引了過來，他說：“媽媽是妖，我也是。”
他知道這些事可以假裝不知道，卻不能否認它存在的事實。
男人最近都會減少和他的觸碰，不會再給他夾菜，不會在下雨天路滑的地方牽著他走，即使他摔倒了，也隻是躊躇一下，仍舊站在原地，看著下人急忙將他扶起來。
這些事他都記在心底，不願去深究而已。
少女看了看他，男孩精致地麵容已經是流如雨下，她聳了聳肩，側頭又去摘了一朵白玫瑰遞過去說：“我不會哄小孩，不過會打小孩。”
男孩聽了一隻手接過一隻手擦著眼淚，嘴角倔強地抿成一條線，不肯哭出聲。
教堂裏地鍾聲想起，神父們念著葬經，祈誦死者安息。
男孩和少女在充滿大片白色玫瑰地地方看著，那些穿著黑衣地送葬者們，目露哀愜地恭送。
死者安息，輪回再起。
到了晚上，留在教堂蹭了一天吃喝的少女終於要離開了。
男孩看著她，眼底不經意地露出不舍。
大概是他除了母親外，唯一一個認識地同類人。
少女揉了揉他的頭發，肩膀上不知何時蹲著一隻通體純白的小巧貓咪，尾巴比它的身子還長，對上它的幽綠色雙眼時，白貓衝他搖了搖尾巴。
“走，我陪你放煙花去，完成你母親的遺願。”
男孩聽後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跟著少女離開，去往公園。
絢爛地煙花一朵接著一朵在夜空中綻放，如曇花一現地短暫美麗，可即使再短暫，它也存在過。
男孩站在樹下看著滿天煙花，呆呆地不說話。
少女抱著一包薯片喂著肩上的白貓，不時的遞給他一塊。
“吃麽？”少女笑眯著雙眼看著他。
男孩頓了頓，扭過頭去沒有說話，卻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少女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直說他傲嬌，男孩聽的惱了，一伸手就直接奪過她手中的整包薯片，哢嚓哢嚓地吃了起來。
少女笑盈盈地看著他一會，才轉了神情，認真地說：“你要記住，你母親的死其實不能怪任何人，她隻是因心魔而壞了修行，轉世過後將重新開始。”
“而你……”少女伸手輕刮男孩的臉頰，低聲說：“隻需銘記她，與後母，父親還有弟弟一起幸福的生活，忘了這一切，成功的融入人類世界……”
少女地聲音越漸輕柔地同時也極盡魅惑，讓男孩覺得大腦正在快速執行著少女地命令，眼皮沉重起來，思緒開始空白一片。
少女看著暈倒的男孩，伸手接住他，目光看向不遠處地男人。
“我已經把他的記憶封印，也請你好好帶他，不然，大群妖鬼攻擊你傅家也不是沒可能。”
她聲色清冷，全然不同於麵對男孩時的嬌俏甚至脫線。
男人微抿著唇，伸手接過昏迷的男孩，抱在懷中，語氣低沉：“謝謝，隻是鳳卿她真的……”
“她真的死了。”少女伸手將衫冒戴上，朝遠處等待她的少年走去，輕輕一笑說：“這個世界上再無鳳卿這個女子。”
人間的燈火迷離，哪融妖魔仰望。
男孩再次醒來後，隻知道自己有一個死去的母親，嚴厲又慈祥的父親，溫柔優雅的後母，和可愛活潑的弟弟。
記憶最深處的過往，卻沉盡了深淵之中，隻等待機會，緩緩浮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