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悲歡離合總無情(四)

人生百年,過客匆匆。

於來時的路看見自己未來的照影,於點點滴滴千山萬水的路程裏風雨相伴,於一呼一吸中遇見未知的人,感知無知的自己漸漸變得成熟,果斷,勇敢。

於你越長越大,你的外表不符合你內心的年齡,每每長了一歲都在心中祈禱,祈禱自己能夠長得成為一名優秀的,值得他人相交的人。在內心祝願,做一個美麗大方,內心強大的女子。

然而歲月遠去,人生這一偉大詞眼離自己越來越遙遠,在心中越來越模糊。人生是什麽?不斷的離開,不斷地相逢。生活又是什麽?生下來,活下去。

淚水彌漫了眼眶,胸前的痛清清楚楚的傳達到心髒底部。一陣一陣的撕扯著,每一步都是煎熬,每一步都是對過去的道別,每一步都是離天堂更遠一點。

前方路遙遙,無歸期。

蕪靜隻是緊緊地背著沙謙,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背上的人已毫無聲息,那個在父王麵前堅毅的要出征的人,那個總是在人前一臉孤傲在自己麵前笑靨如花的人,那個為了自己的一幅戎馬出征圖而終是喪失了性命的人···淚也流不下來了,心已經被掏空,此後漫漫長夜,無盡的孤獨,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在自己的門外不知所謂的踱步,過去的一切都是虛妄,卻又真真實實存在,痛徹心扉。

飛雪始終沒有回頭,那越來越遠的清脆的馬蹄聲,每一聲都仿佛踏在她心上一般。從此,這個人便隻是自己的敵人,此生最好不早相見。

飛雪捂著傷口,幫蕪靜扶著背上搖搖欲墜的沙謙,那張絕美的臉失去了生氣,就像一尊美麗的人像,飛雪想要拂掉他臉上的塵土,然而卻越抹越髒,忍不住又嚎啕大哭。

前方的錢將軍人馬正在向他們這邊疾馳,一白影衝在最前麵,聽見飛雪的哭聲,不禁更嬌焦急的騎著馬疾馳,恨不能瞬間到她麵前。

蕪靜突然腿一軟,一條腿跪倒了地上,飛雪嚇得忙扶好沙謙,蕪靜二話沒說站起來接著背著向前走,額上的汗如雨下。

“蕪靜···,”飛雪泣不成聲,“你不要勉強自己,歇歇吧···

”飛雪看見蕪靜的樣子越發心中不是滋味。

一陣急急的馬蹄聲停在自己的麵前,飛雪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到了一個溫暖廣闊的懷抱裏,沒有言語,隻是緊緊的抱著,這次沒有問“你還好嗎?”有的隻是無盡的沉默。

“沙謙他死了,沙謙···沙謙···”飛雪埋在那白色的懷抱裏,心慢慢停止了顫動,感到安心,隻想與他訴說著短短一天的悲苦,時間是小偷,無意間將一切偷換。

“別擔心,有我在,我一直在你身邊。”微之好聽的嗓音在耳邊說著,就像一首美麗的音樂,讓人安心沉醉。

微之將飛雪橫腰抱了起來,“蕪靜,你坐我的馬罷。”

蕪靜隻是對微之點點頭,將沙謙小心的放上馬,自己牽著馬緩緩的向前走著,整個人就像失去了魂魄一般。

“屬下不力,來遲了。”錢將軍老遠便跳下馬,跪在蕪靜麵前說道,看見匍匐在馬上的沙謙頓時老淚縱橫,頭垂得更低了,後麵的士兵也全都下馬,跪在將軍的身後。

蕪靜扶起錢將軍,“過去的事已無法更改,沒有誰對誰錯。”說完便拉著馬一個人默默的向墪城的方向走去。

飛雪看著他孤寂的背影,內心不禁愴然,沒想到他的內心已經如此透徹,抓不住的留不下的,便讓他飛走吧。可是人們往往能夠接受得到,卻難以忍受失去,喜歡被讚美,討厭被責備。人性的弱點在困難苦痛中被發揮的淋漓盡致,自己尚且難以適從這離別,而蕪靜內心其實也是難以放下的吧。說服別人的同時,何嚐不是在努力的想要說服自己的內心。

你若想要得到,就別隻是期望。生活的腳步不管是沉重,還是輕盈,成長,有時比成功更重要。人生,就是一種糊塗,一份模糊。一切不快樂,都和自己的圖謀有著密切的聯係,之所以不快樂,是因為渴望擁有的東西太多太多了,或者,太過於執著了,以致於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執迷於某個事物上了。

孤陽泣血,整個世界迷蒙在一片昏黃中,噠噠的馬蹄聲隻是一個美麗的錯誤。飛雪在一路顛簸中漸漸陷入黑暗,夢裏感覺不到痛了

,隻覺得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漂浮在半空中,空中還有好多半透明浮著的人,或躺著,或俯視著大地,或在向更遠的地方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掠過自己的身邊,帶起了一陣桂花香的風,飛雪想要抓住,卻隻抓到一手空氣。人影轉過頭,難得的衝自己笑笑,像是溫暖伏照大地,飛雪跟在他身後,奈何總也趕不上,在心中焦急的想為什麽總也趕不上,而他為何那麽快的向前飛著,他到底要飛到哪裏?然而最終他飛過雲層,身影若隱若現,飛雪一陣惶恐,對著那清秀的身影,大聲的喊著“沙謙,你快回來,快回來···”

醒來時,自己變躺在了床上,身上裹著厚重的紗布,動一下便覺得全身的疼,全身都沒有力氣,嘴角幹涸,室內隻有昏暗的燈光,照著床邊的一身白衣,微之已經靠著床沿睡著了,昏黃的燈光照著他姣好的輪廓。飛雪想起上次自己醒來的時候,仿佛是不久前,又好像過了很久。這段日子並不長遠,卻短短的時日裏失去了兩個至親的人,想起父王那流淚的臉龐,不禁又紅了眼眶。

為何有這麽多的仗要打?為何國與國之間不能夠和平相處?為何戰爭要奪取那麽多人的性命?

另一邊的靈堂中躺著沙謙,身上的汙垢已被清洗幹淨,一張臉依然如當年初看見時一般,清秀堅毅,緊抿著唇,一雙秀眼緊閉,以後都不會再注視他人。半夜的靈堂空空蕩蕩,隻有一身素衣的蕪靜依然陪伴在他身旁,靜靜的看著棺裏的男子,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低落在地上。

“我給你的畫還沒畫完,你叫我燒了罷,可是我怎麽忍心?若你是離開了我到了別的地方,我依然希望你過的幸福,此生無法與你一直在一起,但願來世能再和你相遇···”蕪靜說完,將懷中未畫完的畫放到了沙謙的身邊,俯下身,閉上眼吻了這個自己一直想要吻的男子,冰冷的唇,卻不想放開,淚劃過,終是放開了,心卻放不開。

又有誰會知道,多年後依然是這樣的夜色,一個男子望著空曠的天空,終是執筆寫下“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深深的歎息,付與這無盡的月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