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依舊藍橋遠(一)

頭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白天與黑夜,掙紮著睜開眼,原來自己還活著,背部的疼痛因自己的牽扯而隱隱作痛,飛雪抽氣的嘶了一聲。周圍立馬又兩三個婢女圍了上來,一臉擔憂的望著她。

“我在哪裏?”飛雪沙啞著嗓子問著,驚異於自己的嗓音,用力的咳了一下,嗓音依舊沙啞,像是年邁的老人一般,飛雪一臉疑惑的望著幾個婢女。

“這裏是沙豔國,你在戰場上昏倒了,被錢將軍看見,便將你帶了回來。你受了風寒,傷心過度而使嗓音嘶啞,太醫正在想辦法醫治。”為首的婢女一臉焦慮的說道。

這裏是敵國,自己殺了那麽多人,怎麽還會好心的將自己帶回本國好生調養,可看見眼前婢女的一臉關心卻又弄不清狀況,隻能在心裏告訴自己多加防備。

不知何時眼淚又落了下來,青的麵容又在眼前浮現,一邊的婢女看她落淚不知如何是好,連忙去找帝王。飛雪看著窗外,不同於長安的繁華若市,宮殿簡約不失大氣,帶著北方的粗獷與不羈。

不多時,門外出現了一襲黑袍,一個中年男子身著富貴而華麗,帶著天生的王者之氣,焦急的跨進房門,直奔著飛雪的床榻而來,臉上全是關心還有隱忍的激動之情。飛雪見眼前人必是沙豔王,忙想起身行禮。

“快躺下,你有傷在身。”王上一臉憐惜的望著飛雪,久久不肯移開目光,眼底有深深的傷痛,飛雪也被他的情緒感染,想起青,忍不住落下淚來。“除了我,還有人被救回來麽?”嘶啞的聲音在偌大的房間回蕩,王上絲毫不介意,眼中盡是心疼和寵溺。

“錢將軍看見你一直保護著身上的人,便將他一並帶了回來。可是他早已斷氣了,我便吩咐人將他厚葬在後山上,那裏寧靜,可以讓他安息。”

飛雪心中一片潮濕,掙紮著跪倒地上叩謝,“謝謝,非常感謝,我不知道我該怎樣報答你。”飛雪說著已泣不成聲,嗓子也隱隱作痛,心也跟著顫動。

“傻孩子,我又怎麽會叫你回

報我。我找了你十六年,黃天不負有心人,終是讓錢將軍找到你了。”

“你為什麽找我?”

“真像,簡直一模一樣,你和莊妃就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王上看著飛雪一臉痛心的說道。

飛雪聽他如此說,心中一愣,莊妃?王上的寵妃麽?

“十六年前,莊妃懷著我的骨肉,因戰亂而令錢將軍帶著她遠離王城,卻不想早產,產下一對女嬰。然而不過兩天便被人生生擄走,莊妃也因傷心過度而早逝···”一行清淚順著王上的臉頰滑落。

飛雪心驚,難道這具身體的本來身份便是沙豔國的郡主?然而聽見這麽悲傷的故事,飛雪還是禁不住歎息。

“孩子,你告訴我你這十六年來時如何度過的?我這十六年裏的每一天夜晚無不想著你們姐妹倆,不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你們是否還活在人世。月光清冷的照在身上,每年你們的生辰我都設宴希望有一天你們能回來,我能和你們相聚。若沒有十六年前的那一劫,你母親也不會傷痛過世,臨終前還叫著你們的乳名,‘小裏,小邊···王上,我想要見一次她們’。然而她最終還是抱憾而終,你們始終在她的心裏邊,從沒有離開過。”

飛雪淚落了下來,眼前似乎有一個憔悴的婦人,縱然悲傷占據了她的心頭,可依然難掩她傾城的容顏,淚如決堤,疼痛撕扯著她的身體,她苦苦的與病魔對抗,卻終是鬥不過,生平一直支撐她的信念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依然沒有實現。淚還掛在臉上,眉頭還緊鎖著,榻上的人卻失去了生氣,徒留榻邊的人兒哭得傷心欲絕,無法挽留,無法回轉。

從此韶華指間老,還有誰陪我癡迷看這場舊戲,還有誰為我而停誰伴我如衣。

人生何處不相逢,前世自己無法與家人團聚終老,終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一世依然與家人離散,然而命運弄人終是憐我,讓我重逢家人,但這又是好是壞呢?

“我被一對夫妻撫養,他們待我很好,”飛雪回憶著

自己剛到這個世界的情景,所謂的父母的確待她很好,衣食飽暖,一切都隨著自己,卻彼此中間永遠隔著一段距離,無法靠近,而正因如此,飛雪感謝他們沒有給她溫存,便可以坦然接受他們的離去。“他們一直撫養我,並送我去學堂,但是在十四歲的時候留下一紙書文離開了我,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何突然消失···”

飛雪淡淡地敘述著這半生的往事,王上也認真的聽著,一字都不肯落下,恨自己不能融入飛雪的前半生。高興處相視而笑,難過時互相安慰。這樣一直下去多好,想所有普通的父親與女兒一般,縱然我占據了你女兒的身體,但我也願意成為你的女兒,生長在你強大的羽翼下,從此言笑晏晏。

飛雪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般。“戰事還沒有平息麽?太子有沒有死去?”飛雪提到太子心中的恨意升了起來。

“戰事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了,天朝這麽多年來已有幾乎便來犯境,戰事連連,最近幾年平靜了一些,然而他朝太子又來挑起戰事,不得不應戰,否則便會處於被動地位。至於太子跌下城樓,本想取他項上人頭,奈何敵軍突然增大兵力,無法靠近太子,也就放他一馬了。”

飛雪的心無法平息,一想到他的心狠手辣便心寒,“王上···”

“嗯?怎麽還喊我王上?”

飛雪憋紅了臉,終是喊出了“父王”。

王上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對不起,我失手殺了如此多的族人。”飛雪說著垂下了眼瞼,覺得自己辜負了這個父親的國家。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若不是這場戰爭,我想我這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再相聚。”王上說著摟過飛雪,讓她枕在自己的肩頭,飛雪順勢靠在王上的肩上,很寬闊的肩膀,暖暖的,一直讓人溫暖到心間。讓人感到安心,不想要逃離。

若這一生有人能夠免你顛沛流離,能夠免你無枝可依,漂泊的心便安定下來吧。青的聲音浮現在腦海,一字一句,從此任那流年暗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