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死並不可怕
對於站在走廊裏的靈莫染而言，蘇洛的自殺已經在她心上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而且這道傷口根本不會愈合，隻會不斷潰爛、潰爛，到最後露出她的血管，她殘存的紅細胞和白細胞，然後萎縮，不斷萎縮，直到心髒化成烏黑幹癟的一塊。靈莫染捂著她還在跳動的心髒，自殺的不應該是蘇洛，應該是她靈莫染。
醫生從病房裏走出來，“想不到在原川醫院又看見你了，上次因為他急性胃出血，你照顧了他那麽多天，這次，他吞安眠藥自殺，你準備又在這裏照顧他幾天呢？小年輕們，可是我們是老了，不懂你們的世界是怎麽樣的了，可是，命隻有一條，這麽輕易就能舍棄的話，醫院的存在價值就相當於零了。”
醫生給靈莫染說了這麽一段話，讓靈莫染有些不知所措。“他醒了，你進去看看他吧。”靈莫染點了點頭，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蘇洛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一個動作，看著天花板。經曆過這麽痛苦的一次死亡未遂，還真是有些對死亡恐懼了呢。
蘇洛把視線轉到靈莫染身上，“你來啦，謝謝你把我送進醫院。”他對靈莫染說了句謝謝，可是靈莫染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胃還難受嗎？”她隻能直白地吐出這幾個字了。
“你過來給我揉揉吧。”蘇洛淡淡地說道。靈莫染走上前，坐在他床邊，讓他靠近自己的懷裏，手慢慢撫上他的腹部，慢慢在他的腹部打著圈。
“你知道嗎？靈莫染，我為什麽想自殺。”蘇洛看著自己的手。靈莫染搖了搖頭，就算她清楚，她也想聽蘇洛說。
“我不想拖累你了。所以我選擇了自殺。你不知道，六年前你跟我說分手之後，其實我也想自殺，隻不過被我父親製止了，他就把我送去了英國。昨天，是我第一次體驗到死亡的痛苦。其實我覺得，死亡並不可怕，我反倒很向往。你知道為什麽嗎？靈魂沒了肉體的羈絆，整個人都會變得輕鬆很多。隻是這次我選的方法不好，我應該好好調查一下的，不然你也不會發現了，對吧。”
靈莫染還是搖了搖頭，準備聽蘇洛繼續講下去。“我吞了150粒安眠藥，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死亡，十幾分鍾過後我就有了感覺。渾身發冷，力氣全無，身體像被抽空了一樣的難受，腦子被什麽東西擠壓了，眼前全是幻覺。我看到你朝我走來，親吻我，鬆開我的時候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你對著我笑，繼續親吻我
。
到最後你突然消失了，我愣在那裏，發現自己變成了你的模樣，而我正啃食著自己。這種感覺真是前所未有的刺激，若不是被胃裏翻湧的惡心感給弄得意識模糊，我想我到最後絕對會把自己給吃掉。你覺得我變態麽？靈莫染。”靈莫染搖了搖頭，給他揉著腹部，安安靜靜地聽他講。“下次自殺，我就不吃安眠藥了，也不在你周圍自殺了。”蘇洛一說完，靈莫染停止了給他的按摩。
過了許久，靈莫染才慢慢開口。“死亡的確並不可怕，那是因為你知道你愛的人終究會比你晚死，你可以帶著對她的愛先走一步，卻不知道她接下來將會承受比你死更巨大的痛苦。她將孤獨一生永遠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裏，你的灑脫是讓她漸漸崩潰的導火索。她終究會因為失去了愛人，失去了你而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最終痛苦地走向滅亡。先死的人有先死的好處，晚死的人將永遠沒有好處。你認為死亡並不可怕隻是因為你選擇了先死而已。”靈莫染靜靜地陳述著她心裏的話。
“你的自殺事件讓我想明白一個道理，不坦誠是讓愛滅亡的直接殺手。如果漫雪兒能很坦誠地告訴你她喜歡你，她就不用做這麽多事隻是為了得到你。如果你我當初都能坦誠地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身份那我們可能連開始都不會開始更談不上在一起。但是，我們由不坦誠才在一起，如今也受到了不坦誠帶來的惡果。”
“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根本不需要介意身份，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蘇洛大聲道。
“我從來不在乎我自己的身份當然也不會在乎你的，我愛的也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身份。”靈莫染回應他。
“可我們終究無法在一起。”蘇洛低下頭。
“不，隻要你做了，你就會有回報。”靈莫染安慰她。
身後的靈莫染不知何時消失了，蘇洛驚訝地瞪大了雙眼醒過來，發現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夢。夢裏的靈莫染這麽真實，她向他訴說著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什麽死亡，簡直就是廢物，蘇洛捶打著自己的頭部，“你懦弱成這個樣子，遇到事情隻會選擇逃避，你除了失敗還有什麽？怪不得人家會說你是絆腳石，你這樣子，真的除了絆腳石能勝任還有什麽能勝任！”他得不到鬱幽咽的肯定，但不代表他以後永遠得不到她的肯定。相比壽命，他自然有籌碼在手，他能活得比鬱幽咽更久，因此，隻要他改過他就能獲得鬱幽咽的肯定了對不對？蘇
洛，你不能再選擇逃避了。六年前你已經逃避了一次，現在，青春不再，你還想讓她等多久！
自從醫生跟她說了那番話，靈莫染遲遲不肯走進蘇洛的病房，她還沒想通。人生隻有一次，這一次不好好把握，輕易放棄的話，那她就真的放棄了。
蘇洛起身，出了病房，看見靈莫染靠在牆上發呆，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會想自殺了，自殺一點也不好玩。”
靈莫染當場就哭了出來，“你有病吧！”
說完這句話，蘇洛就知道靈莫染不生氣了。“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真的死了呢。”
蘇洛摸了摸靈莫染的頭，問她，“那你以後還會說氣話把我傷得體無完膚嗎？你以後還要把什麽事都瞞著我嗎？還有，那個葡萄莊園裏的老帥哥到底是誰！”蘇洛果然還是忘不了那個和靈莫染在葡萄莊園裏卿卿我我的老男人。
“他是我爸啊。”靈莫染一臉無奈，“我爸可是一等一的大帥哥。”
蘇洛雙手搭在靈莫染肩膀上，“所以呢，那個葡萄莊園也是你的對不對？從來就沒什麽其他女主人，你媽買了那個葡萄莊園之後就送給你對不對？我上次打的那個電話，接的人也是你對不對？”
靈莫染推開了蘇洛準備回家，“既然你差不多了，那你明天自己出院吧，我先回家了，我還有好多稿子要看呢。拜拜。”
蘇洛一把拎住靈莫染的領口，“我們應該坦誠相待的，你說對不對？”
靈莫染抽回自己的領口，“我怕我說了你會打我。”靈莫染一溜煙跑掉了。
“那就是真的咯？好你個靈莫染！”蘇洛想追上靈莫染，無奈根本有心無力。這樣也好，他也弄清了一件事情。既然靈莫染完全可以自己解決吳萬英那件事，她還是叫蘇洛做了，並且答應了把高宇風調走這個要求。如果她那時候不在乎蘇洛，她完全可以無視他，可是她並沒有。可想而知那時候靈莫染已經不能把蘇洛當空氣了。現在，蘇洛唯一想做的就是改善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強，得到鬱幽咽的認可，讓鬱幽咽能對他刮目相看。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未來還很美好。什麽自殺，什麽安眠藥，全滾去馬桶吧！
醫生看著蘇洛的樣子，覺得自己又拯救了一個人類，頓時覺得作為醫生也挺美好的，就算隻是個急症室醫生，就算天天值夜班，那也沒關係了，至少自己的病人們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都恢複健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