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四章 亡命追殺

“墨遲,到這兒來。我會待你好的,會讓你一世平安喜樂,永不相負。”秦珩似是看出了我內心的猶豫掙紮,複說了許多。

秦珩,他不再自稱“朕”。他這次用的“我”,他在告訴我,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手握天下的帝王,而隻是一個愛戀我至深的凡塵男子。

進退維穀,四人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間。究竟,是進還是退?何處才是我的歸途?

不是不想依從秦珩的話,離開慕容瑜,孤注一擲地賭一把,許能僥幸贏得此生的自由,亦報了當初的亡國之仇。然而,望著秦珩熱切的眼,再一望雲墨嫵頰邊殘留的淚與滿眼淒惶,我終是無法那般自私地奪走至親的幸福,甚至也許要夜國成千上萬百姓的性命,來成全我的一己之私。秦珩肯為我枉顧天下帝位,可我卻不能讓他淪為青史上的千古罪人。

那一刹,心下已做了決定。我跑回慕容瑜身邊,雙臂一伸,“秦珩,不要!”

秦珩一怔,似有傷心滑過眼底,手中的劍向下垂了垂,“墨遲,你……你說什麽?”

就連黯然落淚的雲墨嫵也站起身來,目光複雜地望著我,黯淡的眸子卻添了幾分亮光。

我朝她展顏一笑,不假思索道:“我知道他並不是什麽好人,甚至可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可他,終究是我的夫君。也許,他心裏不曾將我看作是妻子,也不曾真心待我。但不得不承認,即便屈辱,如若不是他,我苟活不到今日。”

我和慕容瑜,從未有一刻如今日這般生死相依,我甚至能感覺到當我說完這番話時,他胸膛明顯的起伏,彷佛藏在他堅硬外表下的心也在我的這一番話而感動。

“墨遲。”秦珩的眼中漸漸泛起一層水光,艱難吐字,“你,你該不是愛上他了吧?”

我一怔,忽然有些想仰首大笑。愛上慕容瑜麽?且不說我與他之間隔著的血海深仇,單是他這般日日的身心淩虐,陰謀算計,想讓我對著這樣

一個可怕的惡魔生出一絲心動,隻怕是很難很難的。哪怕世間的男子全都死絕了,恐怕我寧可孤寂一世,也不願與他相守。

可此時此刻,我到底說不得實話,隻淡淡一笑,誠懇道:“秦珩,你若……你若真的愛我,請放了我們,好麽?”

就在那一刻,發生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始終默立一旁的雲墨嫵猛然從後頭襲擊秦珩頸部,將他擊暈,而後抱住他,再度麵對我們時,換了一副冷冷的神色,“你們二人,今日誰也休想活著離開這兒。陛下仁慈,本宮隻好代他清理障礙。”

隻見她扣指輕吹,原本平靜的樹林裏頓有了不尋常的動靜。

殺氣,無聲無息地靠近。

我怔怔望著眼前判若兩人的女子,麵罩寒霜,眸光狠厲,那一刹,我的心宛若被人用利刃挖了一個大口,汩汩流血,不可抑製地疼痛著絕望著,張張口,想對她說些什麽,卻隻得冷風倒灌進去,什麽也說不出。

何時開始,她竟變成了這副模樣。這般心狠手辣,陌生得令人膽戰心寒。

默然許久的慕容瑜,在這一刻一改先前的無動於衷,終是無法置身事外。隻見他不動聲色地將我護到身後,對著雲墨嫵輕笑:“雲妃,朕一直在等這一刻。”

雲墨嫵顯然有些吃驚,“你怎會知曉本宮的計劃?就連陛下都未曾知情……”

我不由鬆口氣,原來秦珩事先並不知情,難怪雲墨嫵要在出手前將他擊暈。

“散落在北邊遊牧的犬戎部落近日來異常調兵,朕的人又回報雲妃你曾秘密接見過一位神秘來客,再兼之你今日突然提出的提議。朕想,隻要不是一個如阿鬥那般愚鈍的昏君,都該猜測得到一二罷。再者,你的眼睛泄露了你的心事。你對墨遲的那股恨意,著實太過濃烈,任你百般遮掩也掩不下去。”

越接近真相,越是殘忍,我隻覺此刻的自己連呼吸都無比困難。

雲墨嫵掩下震驚,笑起來,而後神色越發陰狠,“皇上的確是個聰明人,隻可惜向來太聰明的人都活不長。”

時間一分分流逝,那些異動也漸漸清晰,是整齊輕微的腳步聲。雲墨嫵,她當真聯合了北邊的犬戎部落要來對付我們麽?她當真這般恨我,一心要置我於死地?

我咬咬牙,從慕容瑜身後閃出,平靜地噙著淚,一字字道:“你恨的是我,想殺的也隻是我,何不放了他,我任你處置。”

不知為什麽,慕容瑜沒有說話,呼吸卻在這一刻彷佛靜止了般沉寂。

雲墨嫵望我許久,忽而笑起來,“雲墨遲,你怎的這般天真?你們如今俱是案板上的魚肉,任我宰割,又有什麽資格來和我談條件?”

我的淚噴湧而出,撕心道:“四皇姐,你當真還是當初疼愛我的四皇姐麽?我是你七妹,是你的親妹妹啊!”

“走。”

伴隨著叢林間危險的逼近,慕容瑜一把抱起我上馬,直直衝出樹林。

而我,仿若失了魂魄般伏在他的胸口,默默飲淚。

“可我,卻寧可從來沒有過你這個妹妹。有你一日,他永遠也不會正眼看我,更不會在意我。”

來時看似小小的樹林子,此刻卻突然顯得那般空曠冷寂,在漸西的日影裏愈添幾分森然。我從小便怕黑得緊,此刻風聲鶴唳,無所依傍,竟下意識攥緊了身後男子寬大的風氅。低唇苦笑,帶著幾分淒楚與嘲諷,從未想過,有一日,我的命竟會與他的命緊緊相連在一起。

駿馬在林子裏穿梭如電,卻始終甩不掉身後的馬蹄聲。箭矢,化作驟雨般的黑點嗖嗖從身側險險擦過。那般驚魂動魄,時刻提醒著我,這並不是一場遊戲,更不是夢,而是真真切切、血淋淋的生死攸關。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怕死的。或者說,是不甘,我沒有死在國破家亡時,沒有死在仇敵的鐵蹄尖刀下,卻要死在親人的算計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