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九章 討要公道

慕容瑜走過去,一手輕輕攬過麗妃的肩,笑得雲淡風輕,從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彷佛我不是曾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而是一個陌路人。

他挑眉笑:“今日之事,不過是妃嬪間的爭風吃醋,夜帝要朕如何給你一個交代?”

我抬首而望,顏如霜,眸華清冽,恍若一汪結冰的寒潭,微張著嘴,似乎錯愕萬分,然顫顫發抖的身子卻透露出我此刻心底如烈焰焚山般的怒氣。

妃嬪間的爭風吃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轉瞬便將麗妃方才的暴虐推托得一幹二淨,慕容瑜,好你個心肝全無的慕容瑜!

指間關節發出幾聲粗暴的響動,我側首,望見秦珩氣得發青的俊顏,他冷冷道:“妃嬪間的爭風吃醋?似乎,墨遲還尚未受封成為皇上的妃子吧?皇上此語,會否言之過早?再者,即便墨遲入了宮為妃,難道因了一時嫉妒就可輕易要了別人的性命?就算麗妃娘娘寵冠六宮,也得掂量掂量那人的身份吧。朕的……妻妹,怎容得他人這般欺辱?此事,朕絕難善罷甘休。”

慕容瑜仍是漫不經心地笑著,還低頭在忐忑不安的麗妃頰上輕擦一吻,眸底光華十分玩味,“夜帝的……妻妹麽?朕怎麽看著不像,反而有幾分像是在維護……情人。”

此話一出,在場諸人表情各異,不乏詫異訕笑之色。再望向我和秦珩時,不由帶上幾分異樣鄙夷的目光。

秦珩對我的心意,早在晉國時,就已不是什麽秘密。隻是時隔三年再度重逢,變了時空換了人世,這一層朦朧的情意被慕容瑜這個冷麵無心的人不留情麵點破,倒真是讓人有幾分難堪。

“離帝怎的如此說話?本宮的親妹妹,陛下因著本宮的緣故,待之親厚些,有何不可?”微冷的嗓音,從慕容瑜身後傳來,一身華衣豔麗的宮裝女子踏著步子緩緩現身,音容如昔,正是當年遠嫁夜國的雲墨嫵,我在這世上唯一骨血相連的親人。

“四皇姐……”我喊,熱淚盈眶,激動得聲音都變

了。

雲墨嫵站在那兒,廣袖垂地,三年不見,她倒是略見豐腴。凝神一看,她的身旁還伴著一名風姿俊朗的男子,白衣勝雪,眸若點漆。而我,歪在秦珩的懷抱裏,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記憶中那兩個少年,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然而,終究都不是能與我相攜之人。如此一想,這樣的重逢竟顯得有幾分感傷。

而那人的臉,掩在樹葉的陰影裏,含著淚,我看不清,亦不敢正眼去瞧,惟恐,會再次碎了心。

曲闌深處重相見,勻淚偎人顫。淒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過,山枕檀痕涴。憶來何事最銷魂,第一折技花樣畫羅裙。

無端的,我就想起這首詞來。而那靜立不動的女子,榮華更甚往昔,可那含淚的瞳眼深處卻分明還隔著一層什麽東西。到底,都不是當年的人了。

雲墨嫵頓了頓,眼眶漸濕,飛奔過來俯身輕輕環住我的肩,滿眼心疼,“七妹,教你受苦了。”

我心下釋然,疼得臉都白了,卻一徑搖頭而笑,淚雨紛飛,“不苦。四皇姐,能在這兒見著你,遲兒心裏很高興呢。”

雲墨嫵拍拍我的手背,眼淚齊刷刷滑過臉頰,倏然起身,沉臉道:“離帝,今日之事,您就不打算還本宮的妹妹一個公道麽?本宮方才可是親耳聽著麗妃娘娘下令要往死裏打的。今日如若不是本宮和陛下及時趕到,是否本宮的七妹就要命喪於亂棒之下呢?”

三年未見,昔日溫婉單純的四公主已然脫胎換骨,長成一個氣度雍華的深宮寵妃,眉眼間隱隱透出幾分淩厲的氣勢。也不知,這一分轉變,是在夜國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寂寂深宮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曆練才換來的。

我暗自想著她這幾年獨在異鄉的日子,不禁有些心疼。一麵,暗暗將手從秦珩手掌裏抽出,將身體的重量漸倚向一旁的雲墨嫵。我分明看到,因了我不動聲色的抽身離去,女子秀美的眼底滑過一道亮光,連

帶著低頭看我的目光亦平添了幾分柔色。

她心裏,到底還是介意。縱然姐妹情深,可秦珩,畢竟已是她的夫婿,這天下間她不願與第二人分享的夫婿。

無視雲墨嫵咄咄逼人的目光,慕容瑜低頭輕笑,指尖輕柔撫過麗妃略顯僵硬的麵龐,柔聲問:“愛妃,夜帝與雲妃皆向朕討要交待呢。你說,朕應當如何是好?”

麗妃的身子顫了顫,緩緩跪下,動人的眼眸漸浮上一層淚光,含了無限委屈道:“臣妾知錯,不該計較雲妹妹的出言不遜,不該小氣生出這許多的是非來。是臣妾不好,請皇上責罰。”

我又驚又怒,睜大雙眸,“你……”

麗妃口稱認錯,卻於不動聲色間將過錯推到我的身上,真真是可惡至極。什麽叫“顛倒黑白”、“做賊的喊捉賊”?這便是!

秦珩的鼻子冷冷哼氣一聲,還不待說些什麽,一人越眾而出,衣袂翩雪,掀袍在慕容瑜麵前跪下,沉聲道:“臣鬥膽,為麗妃娘娘求情。娘娘伴駕多年,與皇上夫妻情深,素來貼心解意,於後宮事務上亦是盡心盡力,想來今日之事不過是一場誤會。家和萬事興,懇請皇上從輕發落。”

一字一句,無任何疏漏落入我的耳內,我緩緩勾唇而笑,眼底卻漫上一層淚意。無論旁人說什麽做什麽,我皆可以不在意,可他這般維護著麗妃,卻教我鑽心刻骨的難受。

南宮婉看看下跪求情的兄長和默默垂淚的麗妃,再看看遍體鱗傷的我,眸底似有無限歉然,咬著下唇,終究還是過來一同跪下,緩緩道:“婉婉亦懇請皇上,寬恕二姐姐。”

“從來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怎可因了旁的緣由破例?麗妃與雲昭儀同是皇兄的妃子,這一碗水可得端平啊。”清越的男音驀然插入,帶著談笑不羈的淡泊,一襲青衫飄入眼簾。男子輕搖羽扇,烏黑的眸子帶著星鑽般明亮的笑意,不由教我心頭一熱。

素來中立的汝夏王,要他為我出言抱不平,可不是一件易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