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百零二章 煥顏新生

因著這段插曲,喜服我也無甚心情去仔細看了,隻草草看了兩眼,便打發人去回了薛含冰。

此後的事情,一直進行得很順利。除卻那日……

當我從銅鏡中瞧見那個滿頭白發的男子時,一時間驚詫地回轉身,指著他,語不成句:“玉……你,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玉無極朝我扯出一個極淡的笑顏,撫一撫散落胸前的白發,“怎麽?你覺著不好看?可她們都說挺好看的呀,我也挺喜歡的。你們個個黑頭發,獨我一人白頭,鶴立雞群,有什麽不好?”

我緩緩走向他,也不知眼淚是什麽時候滑落下來的,隻知道當嘴角嚐到一絲苦澀時,我已泣不成聲,“是為了我麽?為了幫我恢複容顏,你才蒼老成這般的麽?你……你怎能這般傻,這般恩情,我如何還得起?”

玉無極收了笑,眸光極清極冷,望穿我,抵達窗外渺遠的一處,“不是為了你,我隻是為了幫義兄完成心願。這世上原沒有白掉的餡餅,我想恢複你傾世的美貌,自然也得耗費自身一些心力,不過是白了頭發而已,一物換一物,我覺得很值得。隻要你,也能記得答應過我的事便好。”

輕描淡寫幾句,他欲遮掩為了醫治我臉上的傷,他所耗費的心力,卻是不能的。無論如何,總歸是我欠了他玉無極一個人情。難道當初我說玉無極答應為我修複容顏時,沈沐昕眼中會現出那樣複雜的神情,幾度欲言又止,原來如此。他和他,他們一早知道了此事的代價,卻瞞著我,做了這樣大的犧牲。

我抓住玉無極的手臂,顫聲問:“沐昕呢?此事他可有參與,他會否也受傷了,或是……”

玉無極的眸光閃了閃,那是我唯一一次在他眼底見著了受傷的神色,隨即冷漠如冰,“你放心,此事我一人應付得來。再者,我比你更加關心義兄的安危,你大可放心,他沒事。”

我也覺著自己太過厚此薄彼,麵上一燙,眼中噙著愧意,“玉……哎,對不起,我……”

不想玉無極看也不看我,徑直走到銅鏡前,冷冷道:“

還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趕緊過來,我把你臉上的紗布剪了,也好教你的臉‘重見天日’,不枉費我這些時日來的辛苦。”

我恍然大悟,忙依從地小跑過去坐下,雙手緊攥著放在膝上,微微地緊張起來。

玉無極原本專心地拿著剪刀,手法純熟地剪除著我臉上纏繞的紗布,卻在不經意間出聲:“咳,我的醫術有那麽不讓人放心麽?你這般緊張做什麽?放輕鬆些。”

我“哦”了一聲,深深呼氣,這才發現自己攥了一手的汗水,濕膩膩的難受。

“沒事的,一定會和從前一模一樣的。”玉無極竟在低聲安慰我,也許,也是在安慰著他自己吧。

“謝謝。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感謝你。”說這話時,我垂著眼瞼,並沒有看他,更加沒有看著鏡子。許是覺得這樣會讓自己輕鬆許多。

“哢嚓”一聲,紗帶隨之落了一地,玉無極的聲音含笑傳來:“好了,趕緊抬頭看一看。最好是笑一笑,讓我也見識一下,這世上何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嗬嗬。”

那一刹,心底不是不緊張的。可再緊張,終須要麵對。

我緩緩抬首,銅鏡中,女子的臉清妍無瑕,若皓月流輝般瀲灩,眉目盈盈如畫,芙蓉柳麵,水眸猶自不可置信地大睜著,似乎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這個事實。唯一不同的,也隻是眉心處那一顆殷紅的朱砂痣。這不點自紅的朱砂,反替我增添了幾分從前沒有的魅惑。

我的手一麵顫巍巍地撫上左邊臉頰,竟是光滑一片,半點痕跡沒留下,“我的臉,我的臉,居然真的複原了!”

這是夢裏幾千幾萬回出現過的情景,如今竟真的成為了現實,我太過震驚了,震驚得幾乎不能相信。

玉無極平素淡然的聲音也帶了些許驚歎的意味,“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從前我還隻覺得古人言過其實,說紅顏禍水。可我總想,一個女子,再美能美到哪裏去,怎麽就能讓帝王為了她們傾盡江山社稷不顧?如今一見,才知……”

回首,對著身後的男子戲

謔一笑,“如今才知什麽?莫不會,你被我的真容給震暈了吧?”

玉無極掩去麵上的震動,輕聲一笑,“如今一見,才知也許有時江山如畫,並抵不上美人眉間一點朱砂。”

我斜睨他,“得了吧,這顆朱砂痣,可不是你的傑作麽?”

玉無極一臉驚愕,“不是我點的。難道這不是你生而帶來的麽?”

我也吃了一驚,忙看向眉心那顆殷紅,“自然不是。那麽,不是你點的,它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銅鏡上方,映著玉無極沉默凝重的臉,他沉吟半響,方緩緩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桃花夫人的故事?”

那日剪除了紗布後,我原本以為用不了幾日可以搬回鳳棲梧了。畢竟,當初來此為的便是治愈麵上的傷痕,如今已經恢複原貌,自然也就沒有繼續住下去的必要。說到底,玉無極與沈沐昕名為結義兄弟,雖說情誼親厚,可他終究是一單身男子,而我,身為他即將過門的嫂嫂,與他孤男寡女地同住一個屋簷下,日子長了,隻怕各種流言蜚語便會不脛而走,思來想去,總是不太妥當。

誰知那玉無極一心追求完美,在醫術上對一切皆要求極嚴苛,堅持讓我繼續住在他的漱玉園裏,每日在臉上舊傷處塗抹著他獨門配製的膏藥,服用他開的調理藥方方可。

我受著人家的大恩,看著原本英姿颯爽的男子驟然間一頭青絲變白發,心底便有再多的不情願也隻得生生咽下。拗不過他的堅持,便隻有繼續在漱玉園裏住著。可一連過了七天,麵上的傷既已好了,我的身子也將養得差不多,人已幾近要發黴,待要再提回鳳棲梧的事,那個可惡的玉無極卻偏生沒了人影。抓了送藥的書童問,也是一問三不知,我氣悶得很,幾乎想將門外那棵大槐樹當作玉無極劈成兩半。可惜,我沒有那樣絕世的武功,二來良心尚存幾分,三來也無犧牲自己細嫩皮肉受苦的勇氣,遂每日除了咬牙切齒咒罵,也別無他法來發泄。

倒是花奴和秋霜每日見我如此,忍不住掩唇而笑,還連連打趣我近來有生氣了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