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六十九章 原來如此

也是,此時正值正午,驕陽似火,侍衛們一路奔勞,已是滿臉汗水,定是急著將此事了結,好回去好好歇一歇。

我的目光一轉,落到了沈沐昕身上,但見他低頭悄無聲息地笑了笑,而後上前安撫眾人道:“大家稍安勿躁,王爺此舉,定有他的道理,咱們且聽王爺如何說便是。”

於是眾人複安靜下來,將目光齊刷刷射向汝夏王。

汝夏王倒是一派清然,抬手道:“讓大家在此處停下,的確另有緣由。隻因皇上生前留有遺旨,說是如若有人阻攔立皇儲一事,那麽,停棺七日後,他的靈柩隻可停在子靈山腳下,不得入皇陵,直到皇儲之事塵埃落定,方可入陵。”

沈沐昕淡淡一笑,無一絲驚訝之色,“先皇倒是有先見之明。”

汝夏王不甘示弱地笑道:“那是,皇兄素來聖明,斷不會讓一幹居心叵測的小人奸計得逞的。”

的確,留下這樣一道遺旨,在這樣的時候宣布,的確是留給眾人一道極大的難題。且不說皇帝的靈柩時不能就這樣停在紫靈山下置之不理,便是眾位大臣也不能一直在這兒陪著幹等啊,那無疑,是逼著眾臣盡快做出決議了。

然而,這般大的事情,大臣們誰也不敢妄議,隻得將目光投向我和汝夏王等三人。

看那兩人針芒對麥芒,我清一清嗓音,道:“本宮乃一介婦人,不便妄議國事。不知王爺和侯爺是如何打算的?”

沈沐昕似笑非笑:“臣也愚鈍,無甚法子,隻是想來汝夏王已有了極好的主張,倒不妨說出來。”

烈日下,各位大臣們已被曬得麵色通紅,汗流浹背,忙跪下道:“請王爺決議。”

汝夏王望著眾人,抿唇半響不語,“本王以為,就照皇上日前的遺旨便極好。不知諸位以為如何?如若諸位痛僚覺著不好,便請想出一個令眾人都滿意的法子出來。否則今日,大家都得陪著皇上在這兒等著。”

此話一出,底下已是嘩然一片。

沈沐昕挑一

挑眉,“王爺,你這分明不是為難眾位同僚麽?”

底下跪著的大臣們也跟著道:“是呀,王爺,這樣大的太陽,你要我們陪著先皇靈柩,可不是要絕我們的活路麽?”

**,已是隱約可見。然而,從四麵八方迅速湧現的侍衛,以及手中銀光晃晃的刀鋒,硬是將大臣們的怨聲皆給壓了下去。

汝夏王溫文地笑著,好不客氣道:“諸位覺著,本王方才的提議如何?”

問的是眾人,可此刻他真正在意的,隻是沈沐昕一人的回答。

許久,沈沐昕憋出一句:“本侯無異議。”

於是,看似危機四伏的場麵,被輕鬆化解,宣旨完畢,一切也塵埃落定。可我這心裏,總有些忐忑不安

汝夏王上前,與沈沐昕四目相對,笑道:“終究,還是我們贏了。”

“是麽?隻怕未必,你看那是誰。”

狹長的山道上,緩緩步來一人,紫綬玉帶,龍章鳳姿,是那樣的威嚴。行得近了,那人的容顏清晰映入眼底,一如從前。

我的眼眶瞬間紅透,聲音哽在喉嚨裏,跳動著,失聲喊道:“父……父皇。”

這一聲呼喚,宛若驚雷炸響晴空,在場懵措的眾人如夢初醒,麵上眼底猶殘留著來不及褪去的震驚,然,在場諸位皆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即便事情太過出人意料,卻是漸漸恢複了常態和冷靜。

“你聽見了麽?皇後喊那人父皇,莫非他是……”

“可不就是麽?原來不是我看花了眼,那人真是晉文帝。”

“是晉文帝!果真是晉文帝啊!他居然還沒死……”

“那,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處?莫非,是打量著皇上剛走,我朝一日無主,來報仇來了不成?”

“啊,那咱們該怎麽辦?他的女兒,可是當今掌權的太後呢,若是他二人父女聯手,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這可怎麽使得?離國數百年基業怎能就此毀於一旦?這雲氏,真是一個禍

國妖女!”

可憤怒歸憤怒,一時間,大臣們也惶然失措,竟隻呆站在那兒,不但為做出任何舉動,反倒自發地給晉文帝讓出了一條道。而放眼望去,氣態閑閑的晉文帝身後矗立著黑壓壓一大片黑甲銀盔的士兵,那股蓄勢待發的霸氣,昭示眾人,他乃是有備而來。

我大睜著雙眸,一瞬不瞬地望著遠處的那個緩緩走來的中年男子,高崇的皇冠,不怒自威的劍眉,英氣不減當年,隻兩鬢微霜,許是經曆了一番磨難蒼老的緣故,然氣度卻是越發的雍容,散發著一股從前不曾見過的凜人氣勢。那一刹,我幾乎要有些懷疑,眼前的這人,其實並不是我昔日所熟悉的那個父皇,隻是一個麵目肖似的男子而已。

幾步之遙,看他睥睨天下的眼神,麵龐滿溢的容光,彷佛在訴說著,這天下已盡在他的囊中,而我們,皆是他的掌中之物,任何的抗爭皆是無用。這樣氣勢淩烈的男子,怎會是昔日那個平和無爭,疼愛我甚於一切的父皇?如若他是,那我這段時日所受的苦楚,所做的一切努力,又算什麽?我隻以為自己的國滅了家亡了,忍辱負重隻為複仇雪恥,如今這一切又算什麽?難道要我承認,其實在父皇心中,我隻是一粒棋子,遠遠不及他的江山抱負來的重要?是啊,記憶裏看似淡泊無爭的父皇,我竟忘了,他不僅僅是我的父親,還是一國之君,也有著稱霸天下的壯誌野心。

耳畔,傳來汝夏王低啞而意味不明的歎息,“皇兄果然沒料錯,他還活著,還好好地活著。墨遲,時至今日,你可都看明白了麽?從始至終,究竟是誰在欺你騙你?”

我側首無措地望著他,帶著幾分探詢,甚至是哀求的意味,隻盼他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那個人,他並不是我的父皇,他也沒有欺我騙我。

可汝夏王的眼中流露出那樣深沉的哀思,默默點頭,已然絕了我最後一絲的希望。

若有一日,你發現自己苦苦堅持的竟是一場可笑的騙局,你……可會崩潰?

原來,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