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魄反抗

第三次有人故意撞翻楚凰的水桶時,她終於沒忍住心裏一口氣,拎起沒翻的另外一桶水,果決地倒了那倒黴丫頭一頭。

那丫頭尖叫著跳了起來:“你還以為你是主子啊!不過是被皇上拋棄的賤人而已!叫你洗衣服就好生洗,居然拿水潑我!”

楚凰舉著倒空水的木桶,聞言又舉高了些:“你是不是想嚐一嚐這木桶敲頭上的滋味?”

那丫頭嚇得一縮,卻還在嘴裏嚼著罵。

楚凰實在懶得理她,又不知是那家派來的蝦兵,如今她已經恢複了體力,縱然這娘娘身體嬌弱不堪,她的一擊也不是這些小姑娘能受的住的。果然如晴兒所說,自己在這宮中真是四處樹敵,如今落魄了,一個個都來踩她一腳。

且看著罷,一個個地,她都記著。

飯後楚凰看著自己負責的水池裏高高疊起的衣物,冷冷問一旁站著的嬤嬤:“什麽意思?”

嬤嬤四十歲的人長著五十歲的臉,褶子裏也是瞧不起的奚落:“按著我們這洗衣房的規矩呢,但凡剛來的新人,都要在這第一日洗比別人多上一倍的衣服。”

楚凰嗬了聲,指著遠處也是同她一日進來的小丫鬟:“那她為何沒有?”

“這是主子們吩咐的,你要是嫌多,何不回了後宮去做你的皇後夢!”嬤嬤沒好氣地推她一把,沒成想一陣阻力竟然反推她掉落進了髒水池。

“你這鬼妮子耍什麽把戲!”

嬤嬤在池水中撲騰不止,楚凰冷著臉轉了一圈,看著周圍竊竊私語的人群。

突然便笑了:“好,我洗。”

嬤嬤已經被人拉起來,濕淋淋站在地上,看楚凰踩著水池邊緣,穩穩便落在了那一堆衣物上,光腳乃是宮中女子的大忌,她卻像是毫不避諱,隨意地踩著腳下的衣物:“這也是種洗法,且看著,是如何變幹淨的。”

嬤嬤大聲嚎叫:“住手!住腳!那是貴妃娘娘的絲質錦袍!你怎敢拿你的腳踩在上頭,犯這般的大忌諱!”

楚凰四處避閃,心內早掛上了嘲諷的笑。

洗衣房被楚凰鬧了個雞飛狗跳,這消息也是早早便傳到了皇上耳中。來報的公公也是奇怪,皇上早就對冷宮中那位不聞不問了,怎的昨日見了一麵,今日便著人在洗衣房暗裏觀察著動向。

“她可真是什麽虧都吃不得。”皇上丟了朱筆,若有所思:“這點倒是沒變……不過待她入宮之後,那點小性子也被磨了個幹幹淨淨。”

“……娘娘還在洗著那盆衣物,屬下要不要去幫忙?”瞧著皇上轉了性,公公也對楚凰換了稱呼。

“無妨。”皇上似乎還對楚凰說的一些話記恨在心:“就讓她先去吃吃虧。”

楚凰搓著手中的絲錦綢緞,狠狠打了個噴嚏。冷空氣來得蹊蹺,似乎是昨日見過皇上的那宮殿而來,楚凰念及那皇上就是連連罵聲,心中的嘲笑也是綿延不絕。

“晴兒你昨日可說過,那皇上叫何名?”

在池子另一邊搓洗著衣物的晴兒聞言,低下了頭漲紅臉道:“

奴婢怎敢直呼皇上的名諱……”

“那又何妨。”楚凰冷淡一笑:“皇上,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人。”

但任憑她如何講,晴兒也不願直呼皇上的名字。

好似是叫做涼淵,也真是個薄情的名。

“我來幫你一起洗罷。”

楚凰聽得這怯怯的聲音,抬了頭一看,便是白日她指過的與她一同進洗衣房的姑娘。不知是從哪個房裏溜出來為自己幫忙,伸著手扯過來幾件衣物,已經利落地洗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現在惹上我,對你很不好?”

“知道。”小姑娘悶悶回答著自己:“可是你跟我姐姐長得很像,我不願你受罪。”

楚凰瞧她真是單純,便不再多說話,隻是心裏已經把姑娘劃進了自己人一邊。不似在意瞧了眼那邊房上窗戶被扣出來的洞,此情此景被不懷好意的人看去了,明日起來便又是一番好鬥。

日頭升起來,楚凰果真聽到另一邊屋中傳來尖利的罵聲。好戲真是開場極快,她隨著晴兒一同來到屋外,正瞧見幾個嬤嬤揪著一個姑娘的發髻,猛地往水中灌。

“嬤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偷的!那玉佩是我姐姐留給我護身用的,不是偷來的啊!嬤嬤……”剩下半句話還未說出,頭便給壓到了水中,再次拉上來時滿臉已分不出是淚還是水,楚凰心中一凜,正要站出去便給晴兒扯住了。

“主子可要看清了,她們這是看準主子要往火坑裏跳,一旦主子站了出去,她們便會把罪名都推到主子的身上。主子三思。”

晴兒緊緊拽住楚凰的衣袖,一臉憤憤:“我已經不想主子被抹黑搞臭了!”

“知道我生平最恨什麽人嗎?”楚凰推開晴兒的手,淡淡看了她一眼:“言而無信,背信棄義。還有另外一種,就是見死不救。”

她三步走到嬤嬤身前,單手便從嬤嬤手裏奪了被淹得奄奄一息的姑娘,那一群嬤嬤馬上便如同商量好般過來揪住她的衣衫:“早知道是你這個賤蹄子在搗鬼,跟我們去見貴妃娘娘!”

“去見貴妃娘娘又如何?難道要讓整個後宮都知道你們洗衣房的嬤嬤管教不善?事情鬧大了被皇上知道,皇上又該如何想?嬤嬤,別告訴我你還想皇上處死我,那日我就算是趕了貴妃出冷宮,皇上也沒把我賜死。你以為就憑你們?”

她已經不是冠高六宮的皇後,穿的也是最普通簡陋的衣衫,說著話整個人卻似放著光彩,有人生來便是有鳳來儀,無可辯駁。

那些嬤嬤也是無話可講,主子們吩咐了她們做陷害人的事,卻沒告訴她們出了這種岔子該如何做。

楚凰把濕淋淋的姑娘交給晴兒,毫無懼色道:“這樣如何,給我時間讓我找出她那玉佩是自己的證據,如若沒有,那連同我一起隨你們處置。”

“那便給你六個時辰,今日黃昏後你若還沒有找來,就休怪我們不客氣!”

楚凰轉身,低笑,容顏冷而美:“恐怕你們這輩子都沒這個可能了。”

扶了那姑娘回房,晴兒在一旁心

急如焚:“主子要去哪裏找證據,不過六個時辰,主子要是找不回來,那貴妃娘娘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不是說了,那玉佩是她姐姐給她的。”

“可主子上哪去找她的姐姐,萬一在窮山僻壤,遠離京城的山腳下……”

“不會。”楚凰篤定道。

正說著,那姑娘卻是起來了,咳出兩口水:“謝謝娘娘……”

“你那玉佩在何處?給我看看。”楚凰從她手裏接過玉佩,雕花精細,一朵浮生花栩栩如生,似乎能嗅到真花香。楚凰揚了揚玉佩:“你姐姐在何處?”

“家姐在城中的翠羽樓,娘娘為了我也遭難上身……”那姑娘說著便又要哭出來,楚凰連忙擺手止住:“切莫哭,如今我得先去找你姐姐,翠羽樓在京中何地?”

晴兒低聲道:“主子,那是京城最有名的煙花地,向來是男人們鬼混的地方。”

“既知道就早早走罷,時間不等人。”楚凰轉身問那姑娘:“你叫什麽名,我好跟你姐姐說話。”

“瓏玉……若娘娘要去,便把這玉佩帶在身上,家姐看到了,必會知道瓏玉有難……”

楚凰應了聲,將玉佩籠進袖中出了門,晴兒在身後跟著自己,分外不解:“主子怎的知道她家姐必在京城?”

“你看她雖然是個丫鬟,卻知書達理明世故,連那玉佩也是絕無僅有的好貨。若非落難怎會流落到洗衣房?我猜她必然是大官嫡女,你去打聽打聽是誰家被抄了,必然知道是誰家後人。”

晴兒啞然跟著楚凰往宮外走,在冷宮時,楚凰是個被人百般欺淩也不會多說一句話的女子,最應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那句古話。人人都傳她是長了一張絕世的臉才會當皇後,而現在,不知不覺,這個女子的洞察力和行事都超出晴兒的想象。

似乎一隻安靜的鳳凰,正在火焰裏蟄伏,等待起身亮相世人的那刻。

站在翠玉樓的大匾前,混雜人群皆是男子,路過白衣的楚凰時難免指點,還有頗大膽的人堂皇議論道,這怕是翠羽樓新買進來的姑娘家,看來最近大夥兒又要有福了雲雲。

有人反駁道:“誰能比得上翠羽樓現在的花魁浮生姑娘!我偏不信!”

楚凰掀簾子進了雕花門,果真是姹紫嫣紅姑娘朵朵盛放,先如鼻的便是一股濃鬱的脂粉香氣。

老鴇看見楚凰來者不善,早從二樓搖著羽扇走下來,對著楚凰輕輕一拍:“姑娘,咱們這地方,但凡有你這樣的女子進門,不是來入我翠羽樓的,便是來捉自家那口子的。敢問姑娘是哪一種?”

楚凰一身白衣,冷冷淡淡,道:“都不是。”

“我來找人。”楚凰跟二樓正中青衣女子對視片刻,心中已有了定數,對著老鴇道:“找你們的花魁,浮生姑娘。”

“姑娘可是說笑?”老鴇笑得羽扇亂扇:“我們浮生姑娘別說向來不隨便見人,何況是跟一女子會麵?”

楚凰勾起笑,指著二樓的青衣抬高了聲:“浮生姑娘,今日你見還是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