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進宮

費京地處北上,並不多雨,更何況現在已是覆霜的十月份。

故季寒煙入宮時,穿的是一件白色繡清淺梨花的襦裙,雲錦的料子,拖著齊胸曳地的裙擺。

“啊呀,這個鬼天氣。”雲容一邊低聲抱怨,一邊扯著自己的袖子給季寒煙擋雨,四下裏看了看,卻發現此時正處在兩麵高牆的內廷過道,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隻有前麵做過渡建築的太和門。

“小姐,咱們還是去那裏避一避吧!……”雲容說著,拉著季寒煙一路小跑進太和門門樓裏。

“老天可真不長眼的,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挑這個時候下,亂了小姐的儀容可怎麽好!……”雲容抖著袖子上的水,嘴上卻還是一刻也不肯消停著。

季寒煙倒是沒覺得有什麽,扶了扶頭上被震歪掉的步搖,淡淡道,“十月份突發暴雨倒是個奇事,我一個庶女能入宮接受皇上太後的提點也是個奇事,豈不是老天在向我道喜。”

話裏盡是玩笑與自嘲。

雲容一聽季寒煙這麽說,臉上不大高興起來,“小姐,你別這麽說。”

這時,兩個人的背後卻傳來一個聲音,嗓音低沉,隱隱含笑,“難不成這位就是即將入主臨華殿的賢妃娘娘?”

季寒煙沒有料到這裏竟然還有人,猛地回身尋找聲音出處,卻入眼一條金色蟠龍。

她心裏立時“咯噔”一下,再順著金色蟠龍向上看去,隻見那人一雙狹長鳳眼正望著自己,薄唇微揚著,似笑非笑。

“大膽,你是什麽人。”雲容想也不想的就出言嗬斥起來,卻一下子被季寒煙拉住手腕,製止她繼續往下說。

“侯爺說笑了,小女子如今隻是入宮拜見皇上和太後而已,賢妃一事……還沒有定論呢!”季寒煙態度極為謙和,低眉順眼。

“侯爺……”雲容被季寒煙的稱呼嚇了一跳。

裴離輕輕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道,“你認識我?”

“不認識,隻是常聽聞侯爺素來喜穿玄色繡金龍錦袍,又能自由出入內宮便以此推測罷了……”季寒煙的嘴角帶著恬淡的笑容,整個人看上去乖巧異常。

這讓裴離有些錯愕。

因為在他聽到的傳聞裏,護國大將軍季

沉的二女兒季寒煙可不是這麽個謙和端淑的人。

但愣怔隻是一瞬,隨即他便笑出了聲,回答道,“季二小姐如此蕙質蘭心,賢妃之位當之無愧。”

季寒煙垂眼笑了笑,並沒有說話,不一會兒雨停了,便拜別裴離前往太後玉清宮了。

“哎呦我說侯爺啊,您怎麽跑這兒來了,讓小的我好找。”小奴才看著負手而立不知在看著什麽的裴離,雖是抱怨語氣但眉眼卻始終低順。

裴離這才收回視線,理了理袖子隨著小太監往另一側的宣政殿走,“季大將軍家的二小姐季寒煙……你可有聽說過?”

小奴才不知道裴離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話題,卻隻當他是一時興起,於是隨口道,“季二小姐大名多響啊,前陣子不才把鐵侍郎家的小少爺給揍了,嘖嘖嘖,那小脾氣可……”話說到這裏卻突然卡住,小奴才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頓了頓偏轉了話鋒,“據說是被聖上點上來要賜主臨華殿了呢,那可是好福氣。不過侯爺怎麽想起這一茬了……”

“沒什麽?”裴離一臉的漫不經心,“她長得倒是挺標致的!……”

“那倒是,要不怎麽能讓咱們皇上一見傾心呢。哎……侯爺,咱們還是快些走吧,大臣們都等了您好久了……”

於是,兩個人漸漸加快了腳步,雨後留下的水窪裏隱隱留映著那身玄衣,以及其上威武的蟠龍。

金烏深入大山,一片星辰月朗。

“小姐,老爺請您待會兒去書房一趟呢!”雲容站在季寒煙的房間門口喊道。

自玉清宮回來,季寒煙就一直沒從房間裏出來,連晚膳都推了,雲容也不敢貿貿然的進去。

過了一會兒,裏麵傳來季寒煙懶洋洋的聲音,“知道了,一會兒就去。”

“煩。”季寒煙坐在桌子前,兀自呢喃道。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她的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

她的手心裏把玩著一塊兒成色通透的青色玉璧,玉璧在燭光下顯得越發的溫潤光瑩,一眼便知價值連城。

“無用的東西,還不如一個手機來的實在。”季寒煙發泄著自己的心聲。

這兩個月來,府上的無數人都在揣測為何性情暴躁驕縱的季二小姐會突然性情大變,不

僅溫恭有禮,甚至目光都變得淡漠柔和了。而他們卻不知,其實季寒煙的內裏已經完全換了一個靈魂,而且是一個來自遙遠的科技時代二十一世紀的靈魂。

“叩叩。”輕輕的敲門聲。

“爹爹,我是寒煙。”季寒煙站在書房門口,輕輕地朝裏麵喊道。

“進來吧!……”季沉應道。

季寒煙推門而入,進來後還不忘禮貌的將門輕輕推好,然後施施然行到書桌前,福了福身子給季沉行禮,“不知爹爹叫女兒來有什麽事?”

季沉看著這個變化的自己都完全陌生了的女兒,仍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事實,他淡淡道,“我聽說了,皇上在玉清宮把他的貼身玉佩都賜給你了,也就是說賢妃的位置你已經做得穩穩當當了……”

季寒煙點了點頭,繼續靜靜地聽著。

“冊封的聖旨大概這幾天就到,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季沉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穿著素雅的季寒煙,眼睛裏閃爍著難以名狀的意味,“你現在的狀態倒是很好,入宮之後也要一樣,切記今後你的前途就與咱們整個將軍府的前途拴在一起了,所以你萬事皆要小心。切不可……不可再做出兩月前那樣的事。”

季寒煙聽到這裏,嘴角常掛的恬淡笑意有一瞬間竟變得十分陰冷,但隨即又恢複如常。並沒有被季沉捕捉到。

“還有一件事你需要特別注意,今後在宮裏行走,可能時常會碰見永樂侯……我聽雲容說你們今天就碰到了對吧,你可切記千萬要躲他遠遠地,不可招惹更不能觸怒,否則或有滅頂之災啊!……”季沉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的敬畏極為真實。

這一點,季寒煙也是略有耳聞。

按理來說,臣子是不應出入後宮的,哪怕皇親國戚也要有所避諱。可是這個永樂侯,卻享有著與眾不同的權利。

其實說是侯爺,更不如說是攝政王。如今的皇帝舒玄,表麵上九五之尊,實際上沒什麽實權。甚至朝政,都是裴離每日到宣政殿打理。

而他衣服上蟠龍,乃是傳說中蟄伏在地還沒有升天的龍,其寓意自然是不必說的。

如此功高蓋主,季寒煙覺得,恐怕在中國曆史上也就是司馬昭之輩可以相提並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