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章: 皇後

晉安帝默默地深吸兩口氣,再回神麵上已經露出微笑:“朕這兩日實在是忙碌,今天難得有時間,便去看看皇後吧!……”說完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隻身朝後宮走去。

李公公看著皇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下打了個冷顫,也不作他想,急匆匆地跟上皇上的步伐。

熙寧宮。

庭院靜悄悄的,蒼天大樹靜靜地佇立在院角,陽光細細灑灑地透過樹枝縫,在地麵投射點點光影;石階小路原有的涼意,趁著這毒辣的太陽,變得焦灼而熾熱;院子裏的花兒爭先恐後地盛開,增添了一絲樂趣。

皇後坐在門欄處的搖椅上,身著一身明黃的雲煙衫,上麵繡著百鳥朝鳳,手挽碧色的薄紗,雲鬢微攏,斜斜的插著一支鏤空的梅花銀簪。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眼波流轉之間熠熠生輝,奪人心智。平日裏一副正色的皇後在這樣慵懶的裝束下別有一番風味。

一旁的大丫鬟樂荷輕輕搖晃著扇子,時不時抬起手,擦一擦額角的汗珠,心下忍不住抱怨,什麽鬼天氣,真是要熱死人了。

“樂荷。”搖椅上傳來皇後淡淡的聲音,無喜無悲。

“奴婢在。”停止搖扇的動作,樂荷恭敬地彎腰,聽候命令。

“皇上有幾日沒來熙寧宮了?”皇後一手抓著手絹這頭,細細地繞著攪著,說不出的無奈。

“回娘娘的話,奴婢聽說皇上最近國事繁忙,想必忙完了這一陣,便會來探望娘娘的!……”樂荷在心裏麵打了腹稿,想想沒什麽問題,連貫地說了出來。

皇後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這宮裏的人,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心裏清楚的很,皇上根本不是因為什麽國事繁忙,而是整顆心都記掛著楚凝宮的那位,也隻有這些丫鬟太監,難為他們一個個花言巧語,隻為哄自己開心。

“皇上駕到!”皇後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這尖銳的聲音驚到了,皇上駕到,皇上看她來了!

一旁的樂荷也愣住了,這人還真是說不得,說曹操,曹操到。她連忙放下扇子,上前為皇後整理衣服,又細細地擺弄她的

發髻,看著皇後光鮮亮麗的樣子,她嘴角噙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退到皇後身後。

“臣妾參見皇上。”皇後微微俯身,聲音裏透著高興與激動。

“奴婢參見皇上。”樂荷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生怕一個禮數不周受到責罰。

“平身吧!……”晉安帝聲音冷漠,麵無表情。

皇後有些不明要理,以為是朝堂上的事惹皇上心煩,便轉身吩咐樂荷:“你去廚房將前日我做的芙蓉糕和荷葉茶端來,讓皇上嚐嚐鮮,消消暑氣。”

“是。”樂荷彎腰,小碎步邁著,向小廚房走去。

晉安帝看著她殷勤的樣子,麵上像是帶著光彩一般,整張臉因為他的到來仿佛生動了不少,一時間不忍心傷害她,可想想那未出世的孩子,想想那楚凝宮的洛楚楚,暗暗下了決心:“愛妃不必忙了,朕說幾句話就走。”

皇後哪能依他,自己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的人,當然要使出自己的渾身解數好好款待一番。

“皇上不如進屋去吧?這裏太陽毒,小心中暑。”她走到晉安帝身邊,輕輕牽起他的手,想要把他往屋裏帶。

放在手心裏的手細嫩白皙,他抬頭看向她,她麵色緊張,帶著點小女孩特有的羞澀,生怕他甩開她。

罷了,就依她這一次。皇上沒有拒絕她,反而牽的有些緊,帶著她走向屋裏,有些話當著丫鬟奴才的麵也不好說,不如找個安靜的地方一次性攤牌。

皇後心下雀躍,麵色卻又不好怎麽表露,臉色微紅,比花更加嬌嫩幾分。

屋裏的陳設一如既往地奢華,琉璃珠子倒掛在屋頂,風一吹微微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紅木桌子一塵不染,椅子上墊著細軟的墊子,盛開著大朵的牡丹花,金絲線縫製的花邊細密又華貴。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熏香,因為這酷暑,反而讓人心裏更加胸悶。

晉安帝不禁懷念楚凝宮的味道,永遠是清清淡淡的,有時候,是薄荷香,有時候,是水果香,總之讓人心曠神怡。

“朕這次來,是想問皇後一些問題。”有些受不了這

種香氣,晉安帝口吻中已有不耐。

“是。”十多年的夫妻,早就熟知對方的神色,皇後不敢怠慢也不敢再尋找別的話題,斂了心神,一副認真的樣子。

“朕和皇後多年夫妻,說話就不拐彎抹角了……”晉安帝頓了頓,眼睛死死地盯著皇後的臉龐,“朕的孩子的死,與你有關嗎?”

皇後愣住了,並不是因為這個問題,她早知道皇帝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所以早就做好準備,而真正讓她呆住的,是皇帝說“朕的孩子”。他親口承認了,那是他的孩子,不是他和她的孩子。

鈍痛湧上心頭,眼眶已有水氣霧出,皇後低下頭,默了片刻,斬釘截鐵地回答:“無關。”

“看著朕的眼睛。”晉安帝聲音嚴厲,白紙黑字分明寫著她的所作所為,難道非要死到臨頭才承認自己的罪行嗎?他當初到底是娶了怎麽樣的一個女子啊!

皇後抬起頭,眼底有嘲諷的微笑,她直挺挺地望進對麵男人的眼睛裏:“無關。”

皇帝沉默片刻,這片刻間,讓他回想起他和她以前的事情。當年兩人喜結連理,在眾人看來是順其自然的事情,連他自己也覺得,皇後曾經是多麽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啊,每次見到他都會揮揮手,嘴裏大叫“皇帝哥哥”,自己對她,向來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直到她成為他的妻子。

他深知,若不是她,也會是別人,不如娶一個自己知根知底的,控製起來也方便,更何況皇後身後的強大勢力,又有幾個人能比擬?不是沒有動過心,當年他的生日晚宴,她為他跳了一支舞,裙擺蹁躚,纖腰一握,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仿佛要納入心底,那一瞬間,他甚至想過和她這樣白頭到老也沒什麽不好。

時間究竟改變了什麽,將兩個同床共枕的人變成如今這副陌生的模樣。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她害死宮女,陷害嬪妃,這些他都忍了,他知道她氣難平,也就任由她去,然而這一次,她把刀子動在了他未出世的孩子身上,那是他的骨肉啊,她怎麽下得了手去?不是不怨,而是怨到深處,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