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章: 人死為大
“是母親思量不周將一個粗使丫頭配給你……”梅氏做了個手勢，幾名膀大腰圓的仆婦快步走來。
“我的丫頭，我自己會教訓，你們出去。”納蘭清遠言簡意賅。
倒是讓在場的人愣了許久，一向安靜知禮的三小姐怎麽會這樣直接和粗魯。
梅氏臉上的笑容微僵，隨後便笑道：“罷了罷了，你喜歡就留著。
幾名仆婦連忙將小翠放下，小翠一獲得自由便跑到納蘭清遠的床邊，跪在她旁邊。
“小翠，幫我送客。三日之內不許放任何人進來。”納蘭清遠說完後，疲憊地合上眼，不理會眾人暗變的臉色。
“……是，小姐。”小翠小聲地答道，硬著頭皮送客。
待小翠又坐在納蘭清遠床邊，納蘭清遠張開眼看向小翠，一臉恭順的模樣，倒挺合適問話，索性冷聲問道：“我之前發生什麽事了？”
小翠聞言一驚，半晌後才磕磕絆絆地問道：“小、小姐，您不記得了？”
“別跟任何人說。你隻需將你知道告訴我，不該問地別問。”
“是，小姐。”小翠眼帶疑惑地看了眼感覺陌生的小姐，緩聲說道，“三日前，皇上下旨封您為儲妃，您是晉國第一位尚未參加閨閣之選，便獲得儲妃殊榮的妃子。當時，納蘭府上下都高興壞了。老夫人命我出府給您天香樓取新衣，回來就聽到您墜湖落水的消息了……”
小翠說著，眼眶紅了起來。
納蘭清遠凝眉，問道：“三天前是什麽日子。”
“臘月初七。”小翠乖巧地答道。
那天正好是她被剜心的日子，慕容洛塵怕納蘭家作亂因此破格封納蘭宇靜為妃，好一個恩威並施。慕容洛塵天資聰穎，怎會忘了納蘭清遠是納蘭家的小透明，就算把納蘭清遠挫骨揚灰，納蘭家也不會問一聲。他為何還封納蘭宇靜為妃？
“小姐，您是不是墜湖時碰傷了腦袋，小翠暗地裏再為您請個大夫可好？”小翠擔憂地看著納蘭清遠，不知為何小翠覺得今天的小姐不一樣了。
“不用。傷了就傷了，別跟任何人提起我傷了頭的事情。”納蘭清遠擺了擺手，疲憊感濃厚。用這樣的方式回歸納蘭家，是天大的笑話，還是妙道對她的憐憫？
“是。”小翠乖巧地點頭，輕扶著納蘭清遠睡下
。
當日上午，納蘭清遠清醒的消息很快便傳遍納蘭府，府內的夫人、姨娘、小姐攜著丫頭前來拜訪。此時，一名嬌俏可人、溫純的女孩兒在婢女的陪伴下走進屋內。
“小姐，這位四小姐納蘭霞霞。”小翠在一旁低聲提醒道。
“三姐，你可算是醒了。當時，把我給嚇壞了，你就站在我旁邊，突然人一歪落了水，連老夫人都數落我。你要再不醒，我可是跳十次湖都洗不清冤情了……”納蘭霞霞人如其名，粉臉霞光熠熠，頭上的金步搖光芒映在她的臉上，倒也確如彩霞一般，不像一般大家閨秀般的端莊多了份了靈氣。
“四妹多慮了。請坐！”納蘭清遠淡笑道。
小翠端來銀杉矮凳，納蘭霞霞就著凳子坐下。
“三姐，一個月後你進宮了，我可怎麽辦？再沒人陪我。”納蘭霞霞說著，眼眶紅了一圈。
“無妨，你要想我了，隨時進宮就是。”納蘭清遠不怎麽會跟姑娘家打交道，她身邊一直是一幫大老爺們，以前女扮男裝更不敢多跟女子說話，生怕對方誤會。
“真的？！那我能跟小姐一同參加入宮的教習嗎？”納蘭霞霞搖晃著納蘭清遠的手臂，嬌俏的小臉上一片撒嬌之色。
納蘭清遠剛想答些什麽，見小翠突然抓起自己的發辨在手指間纏繞，溫聲道：“這個三姐做不了主兒，四妹問問老夫人。若是老夫人同意了，我正好也有個伴兒。”
“也是。”納蘭霞霞慢飲著茶水，似在等著些什麽。
“四妹先回去吧，雪越下越大，怕是要不好走了……”納蘭清遠挑了個台階給納蘭霞霞。
“本來還想陪著姐姐呢。唉，天公不作美，我先回去，姐姐好生養著。”納蘭霞霞輕聲說道，佯作不舍的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妹妹請慢走！”納蘭清遠疲憊地合上眼，讓小翠送納蘭霞霞主仆出門。
“我呸，四小姐也恁不通世情了，竟然跟您一起學宮中教習，擺明是想一起進宮嘛。”小翠跺著腳輕聲罵道。
“小翠！”納蘭清遠低斥了一聲，然後說道：“把大家送的禮都拆了吧！——”
“是。”小翠應了一聲，一包一包地解開，指著其中一包草藥說道：“這是六姨娘送來的，說是強身健脾的藥方。不過，小姐六姨娘送來的東西
千萬不能吃。”
“為什麽？”納蘭清遠訝異。
“小翠不敢亂說。”
納蘭清遠懶得理會小翠這副性子，抬手拿起在其中的幾根草藥放在鼻下聞，清涼幽香，質地一般，倒也像是姨娘身份能買得起的草藥。
“納蘭平妃的死訊剛從宮裏傳出，您又剛被皇上冊封為妃。六姨娘是納蘭平妃的生母，這時候，難免不會對你有加害之心。”小翠擔憂地說道。
“我知道了。這個是誰送的？”納蘭清遠掩下心中的顫抖，麵無它色地指著一個長方錦盒。
“四小姐的！——”小翠把錦盒打開，一小段人參，嘴快地說道：“還是四小姐明事理，哪像某些姨娘，心眼極小。隻顧自己那短命無福的女雞賊。”
納蘭清遠聞言，猛地朝著小翠摑了一耳光，力道太大，小翠的臉硬生生地被打偏了。
小翠滿麵驚訝地看著納蘭清遠，委屈地低著頭不敢說些什麽，嘴角滲出血絲。
納蘭清遠冷眼看著她，“人死為大，不要說死人是非。另外，姨娘的閑話不是你此等身份能說的！”
“是是，小翠知錯了……”小翠連忙低頭，淚珠子猛地滑落。
納蘭清遠不予理會，轉身進裏屋發呆，掌心裏還握著那幾根普通的藥草，心裏低喃道：娘，這次納蘭清遠一定帶你離開納蘭府！
回頭看到小翠委屈的模樣，忍不住解釋道：“小翠，我並非故意大罵你。六姨娘在納蘭府不受寵，年老色衰時失去孩子，那苦楚不是誰都能明白的。就像你賣身進府與家人分離，委屈了隻能往肚裏咽一樣。各有各的苦，你何需再詆毀他人。”
小翠聽到納蘭清遠的話，本來快要停下的哭聲，猛地一頓，隨後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哎……”納蘭清遠有些無語起來，她已經八年沒跟別人接觸了，不知道該怎麽哄人，強忍著把小翠一腳踢開的衝動。
小翠挪了挪微胖的身軀，一把抱住納蘭清遠的腰，將滿是鼻涕和眼淚的圓臉擦在納蘭清遠的衣服上，哽咽道：“小、小姐，小翠突然發現您撞傷頭真好。小姐以前沒跟小翠道歉過，就算是冤枉了小翠也沒有任何安慰的話。小翠知道自己隻是個下人，不配得到小姐的安慰。可是……現在小姐這麽說小翠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