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怒斥江山

燕轍暈厥的一瞬間,思緒就進入了意識空間。

“呃。”燕轍感覺自己躺在地上,身體竟然不能動彈半分,目光可及之處隻有一片白光恍如白晝。

“我勸你還是別亂動的好。”劍守老人沙啞的聲音傳來,他走過來一臉嚴肅地蹲在燕轍身邊,幹枯的右手撫摸燕轍的額頭,燕轍立馬感覺一陣冰涼的感覺自額頭傳入體內,一陣說不出的舒適感覺直擊大腦深處,有如沙漠將要幹渴而死之人喉間淌過了一縷清泉。

劍守老人的手越來越幹燥,過了好一會兒,燕轍的身體終於恢複了活力,他支撐著手臂勉強坐了起來。劍守老人已經癱坐在一邊滿頭的虛汗了。

“這是怎麽回事?”

劍守老人聲音顯得異常虛弱:“小子,你今天是在尋死!在我的這個虛擬空間,你現實中的身體就算受了再重的傷,隻要精神力還充足,就照樣可以活蹦亂跳。剛剛你身體動彈不得,正是因為你的精神力幾乎已經衰竭了!你使出斬空虛後就暈倒在地,也是這個原因。”

“每個人的精神力就好像一個虛擬的身體,如果衰竭到一個生存線以下,那就必死無疑了!如果剛剛不是我分出神識給你,將你的精神力補充到生存線以上,你的小命就懸了!”

燕轍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後背浮上一層冷汗,又不解道:“我昨晚在這裏練了那麽久的斬空虛都沒有事,怎麽今天隻一次就精神力衰竭了?”

“荒唐!”劍守老人探出身子一掌拍在燕轍的腦袋上,隨後忍不住劇烈的咳嗽,“普通人精神力的多少,和自己的身體狀況是有很大關聯的。你昨天剛受重傷,今天又被那胖子打了一拳,身體狀況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你要明白,在我這個意識空間裏和在現實世界裏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說你昨晚的精神力狀況是一百分,那麽你在這裏使出一次斬空虛隻會用去四十分,再加上你每次使出之後都會休息很久,當然不會出問題。但是以你今天在現實世界裏的精神狀況,頂多隻有七十分的精神力,而你在現實世界使出一次斬空虛要消耗六十分的精神力,你自然是不支了!”

燕轍反應了一會兒才弄明白劍守老頭子的意思:“也就是說,就算我精神力滿狀態,在現實世界裏也隻能使出一次斬空虛?”

“當然!”劍守老人說了一會兒話,已經累得躺在了地上,“我老人家的神識是有限的,今天分了一縷神識給你,九條命已經去了一條了!”

劍守老人說完,沒有聽到燕轍回話,好一陣沉默,隻能看見眼前白光一片,亮的更加刺眼。

“小子,怎麽不說話了。感念我老人家的救命之恩了?”

“喂,老頭子。”燕轍休息了一會兒,精神狀況改善了一些,他挪到劍守的身邊,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教我些別的本事吧。不需要投機取巧,就算真的練個十年也無所謂,教我些真正能夠強大的本事!”

“咦,你小子不是最喜歡躺著裝比的好事嗎,怎麽今天改性了?”

燕轍苦笑,指了指自己虛弱的臉說道:“我雖然不是多厲害的人物,但是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神罰雖然厲害,也要有強大的基礎做後盾才行,三歲毛孩學了鬥氣,實際上還是一無是處,不是嗎?”

“這兩天的事情讓我充滿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隻靠滿腦子的知識,隻要聰明,是完全不夠的!這個世界,說到底,拚的還是實力!沒有實力,一切都是妄談。”

“所以我想學些真本事!雖然我起步晚了點,雖然可能要練個十年八年,都沒有關係!如果隻是靠著一兩件神器,靠著耍小聰明,不過是外強中幹罷了。”

“好!”劍守老頭子躺在地上直視著燕轍凝重的臉龐,眼睛裏精光大盛,喝道:“不驕不躁,踏踏實實,才是強者的正道!你今天能有這樣的感悟,也不荒廢我老人家去掉了一條命救你!”

他滿臉褶皺的皮膚此刻激動地皺成一團,伸手抓住燕轍的衣領,那樣子活像《功力》裏販賣如來神掌的老乞丐。

“小子,放心!有我老人家來,哪裏需要十年八年!”

“隻要你夠努力,我,絕不負你的光陰!”

馬其頓帝國已經走過五百四十六個年頭。

俗話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馬其頓帝國作為一統大陸的霸主,當然有它的不凡之處。建國戰爭時,大陸戰亂紛飛,大小諸侯何止百十,隻有開國皇帝雄才大略,合縱連橫,用金戈鐵馬劃下國界,用萬人赤血染紅國旗上的血玫瑰。

人若欺我,我十倍還之!我若欺人,你不準還手!

這是開國皇帝,一個從農田裏走出來的元帥的原話。也是馬其頓帝國引以為傲的大國之勢。所有馬其頓的人民都覺得,睥睨天下,是馬其頓帝國應有的氣勢與輝煌!

但是再蠻橫的巨人,經曆了五百多年的風霜,也隻能遙望黃昏,天色將晚,不

複照樣初升時的霸氣。帝國風風雨雨數百載,每一陣風都如利刃割過,留下刻骨的傷口,每一場雨都如硫磺沸沸,燙出難掩的傷痕。

如果說這個屹立了五百多年的巨人全身打滿了補救的補丁,那麽有一處傷痕一定是赤裸裸的暴露在外,甚至已經糜爛到了骨子裏,散發出死亡的屍臭!

軍閥!

任何一個封建製度的帝國都無法繞開軍閥的憂患,那些在封地逍遙自在、擁兵自重的貴族,在耗盡了第一代對帝國的忠誠之後,隨著時間推移,幾乎大部分世襲的貴族都成了天高皇帝遠的土皇帝。

如果說帝國史上要評選出一任最荒唐的皇帝,絕對不是那些荒淫無道貪圖享樂的皇帝,所有的史評都會劍指那個將帝國軍區和軍閥封地連在一起的馬其頓十六世!

帝國采取軍區製度,共有五大軍區,理論上來說,每一位皇帝上任都會對軍區的位置進行細微的調整。一方麵,是為了新皇布置自己的親信,牢牢掌控住軍隊,另一個方麵,就是根據軍閥貴族的變動做出調整,因為這些軍區的設置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防止軍閥貴族的暴動的。

但是!馬其頓十六世那個蠢貨~是的,後世的皇帝和史學家直言不諱的稱其為蠢貨~竟然將最重要的亞馬孫河軍區調整到了南丁格爾城!

南丁格爾城是什麽地方?

亞馬孫河道北上的咽喉,離德科諾州的州府舊金城隻有兩日馬程!

更重要的是,曆代帝王對於軍區統帥的任命都是絕對的心腹,而馬其頓十六世竟然懦弱的討好德科諾州的所有者邦德侯爵,與邦德侯爵進行聯姻,任命了自己的女婿~也就是邦德侯爵的侄子作為亞馬孫河軍區的統帥!

毫無疑問,這個沿亞馬孫河軍區甚至不費邦德侯爵多少精力去拉攏,就被邦德侯爵一口吃掉,正式成為德科諾州的狗腿子!

這樣的一塊肥肉到了邦德的嘴裏,就絕沒有吐出來的道理!邦德利用馬其頓十六世的在位期間消化了一整個軍區,等到以後的皇帝想要移動亞馬孫河軍區,已經不可能了!

作為帝國最具實力的軍閥,邦德侯爵擁有一整個德科諾州的封地,而且德科諾州憑借海運和宜人的氣候,是名副其實的經濟強州。再加上吞下了一整個軍區,引得周圍的小軍閥紛紛投靠,竟然形成了一個軍閥聯盟,已經有了與帝國公然叫板的實力了!

亞馬孫河軍區如覆水難收,帝國如果想要移動軍區,或者對軍區進行大換血,絕對會掀起一場撼動帝國根本的內戰。

如果說雙方交戰帝國要付出一半以上國力的話,邦德侯爵則一定會完全滅亡,所以說這場內戰,雙方都不想打!

在雙方的扯皮下,白得了便宜的德科諾州也做了讓步~讓出了德科諾州的行政權,允許帝國在德科諾州設立州立政府執政。但是軍事和經濟大權仍然牢牢把控在邦德家族的手裏,雙方再次陷入了僵持。

如今,帝國第二十一世皇帝,查理曼·馬其頓端端坐在議政廳的皇位上,可以容納五十人的議政廳極為空闊,此刻卻隻站著一個一身素袍的老叟。

如果說馬其頓十六世被作為反麵教材記載在帝國史書裏翻不了身,那麽查理曼·馬其頓一定可以在帝國的功勳簿上寫下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

查理曼今年已經六十四歲,如斧劈刀割般的皺紋連成一座座巍峨的山巒盤庚在他的臉上,稀疏的頭發已經完全雪白,看上去,他就像一個半個身子埋進了黃土的垂垂老人~如果你沒有直視他的眼睛的話。

一雙不大的眼睛,淡藍色的眼珠毫無半分的渾濁,並不密集的睫毛絲毫不掩飾眼裏的淩厲的戰意。

是的,戰意!事實上就在十年前,查理曼親自掛刷禦駕親征,以莫須有的罪名掃平了帝都周圍的大小八個擁兵自重的貴族軍閥。在這場征戰裏,查理曼一馬當先,手持戰槍衝鋒的畫麵,一直深深刻畫在帝國軍人的腦海裏。

持槍大帝,這是一個可以記載入帝國榮耀史的稱號!

查理曼環視自己的議政廳,在自己的吩咐下,這裏已經幾十年沒有翻修過了。大廳中央立柱上的血玫瑰浮雕很多都已經殘破不堪,不遠處的牆角甚至因為漏水造成了牆漆大量脫落。

查理曼看著殘敗的議政廳,竟然滿意的點點頭。他看著廳內唯一站著的一位老叟,老叟穿著比這間議政廳更加不堪的素色袍子,右手的手肘處因為寫字時與書桌摩擦,已經打了好幾遍補丁。他戴著魔法水晶製成的“眼鏡”,眼神有些渾濁,臉色蒼白,渾身散發著窮酸的書生氣,偏偏一頭白發梳理得極為一絲不苟,比將去參加晚會的貴族還要工整。

“屈丘伯,我說了,再有人阻撓我進軍新大陸,我就砍了他的腦袋。”皇帝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曠的議政廳裏產生嗡嗡的回音,他向前探出身子,銳利的眼睛裏燃燒著憤怒的火光,“希望你今天前來,不是給我送人頭的!

屈丘伯垂首站在原地,並不直視查理曼的眼睛:“很遺憾,陛下。臣今天來,是請您收回開啟進軍新大陸計劃的命令的。”

他的聲音沒有老年人的沙啞,反而親切悅耳,雲淡風輕:“作為帝國的財務大臣,臣第七次請求陛下收回命令,因為帝國的財政收入不足以支撐這個沒有結果的計劃。”

“沒有結果?”查理斯的臉色十分興奮,“怎麽會沒有結果!這次有人從新大陸帶來了尼高族的奴隸!雖然那些尼高族被邦德那個混蛋扣押了,但是那個從新大陸而來的人卻被我留住了!他告訴我那些尼高族並不知道新大陸的路途,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先機!屈丘伯,我們占得了先機!”

“對不起陛下,”屈丘伯並不為皇帝的興奮語氣所動,仍然平靜的說:“恕臣直言,那個叫白鳥的年輕人,似乎並不可靠,我們無法查到他的背景,一點點都查不到。而且他張口就向您要了一個伯爵的爵位,嗯,還是世襲製。”

“那有如何!”查理曼猛然起身,他的身高並不高,卻很強壯。他走到身後的牆壁旁,那裏掛著一幅巨幅的帝國地圖。地圖上德科諾州及周圍的地區,被紅色狠狠地畫了一個叉。

在議政廳的帝國地圖上畫了個叉,這樣的政治暗示,已經非常明顯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帝國已經被該死的軍閥拖得疲憊不堪了!如果我們能夠進軍新大陸,就能得到充足的黃金和財富~足以我們支撐一場內戰消耗的財富!如果平複了南方,甚至連東邊的麻煩都可以一並解決!”

查理曼幹枯的手指“咄咄”地指著地圖東邊的一塊區域,那塊區域由九種不同顏色組成,被紅色圈出,顯得異常紮眼。

查理曼看著帝國遼闊的地圖,呼吸加速,語氣說不出的振奮:“大一統的馬其頓帝國,好一個大一統,我們馬其頓帝國就從來沒他媽的一統過!”

查理曼急急地幾步走下台階,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屈丘伯的肩膀,屈丘伯卻仍然卑微地低著頭,不願意直視陛下的眼睛。

“這一切,隻要我們進軍新大陸就能實現!麥哲倫的信說過,那裏遍地都是黃金!屈丘伯,你抬起頭來,你看著我的眼睛!你為什麽還要阻止我?我們為什麽不去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陛下,臣不願意抬頭。”屈丘伯的聲音好像春天的新木,沒有香味,沒有波動,隻有永遠的平靜,“您的眼睛已經被欲望所占據,而我,作為帝國的財務大臣,絕對不能失去冷靜。”

“您隻看到了飄渺的利益,卻忘記了風險。曾經帝國派遣的無數探索新大陸的艦隊,沒有一艘船一個海軍士兵能夠回來,這就是臣看到的事實。海軍長途跋涉,耗費太過巨大,臣不能看著一場冒險就撼動了帝國的根基。”

“但是我們現在有了引路人!那些尼高族是真正的新大陸人!”

“那個叫白鳥的年輕人,陛下真的那麽信任他嗎?信任到將帝國國運押在他的手上?”

“那你說應該怎麽辦!”查理曼憤怒的一把將屈丘伯推倒在地,臉色漲的通紅,唾沫橫飛地罵道:“難道要靠著那點可憐的稅收去支撐一場內戰?那些該死的吸血鬼牢牢把控著軍事和經濟,我們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你不是財務大臣嗎?每年你從那些該死的軍閥那裏收到了多少稅收。幾萬,幾千,還是幾百金幣??”

屈丘伯不慌不忙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甚至沒有忘記拍拍袍子上的灰塵:“陛下,別忘了,我們還有那個孕育了多年的‘夜鶯計劃’。正因為有了這個計劃,我們才沒有必要進軍新大陸冒險。”

查理曼的臉上閃過一絲悲傷,一股刻骨的心痛的氣息從他堅強的身軀裏散發出來:“可憐了,可憐了我的女兒...”

“陛下,不如這樣吧。”屈丘伯第一次抬起頭來直視著皇帝的目光,他的眼睛藏在眼鏡後麵,看不出任何一點突出的地方,“馬上就到了秋收稅的時候了,如果我能夠拿到德科諾州的稅收,就請您暫緩進軍新大陸,等待‘夜鶯計劃’的實施。”

“你,你是說,你要去德科諾州?”查理曼滿臉的不可置信,“滿朝的大臣,隻要不是傻子,就沒有一個人想去那裏!”

“臣願意去的。”屈丘伯的聲音自始至終沒有一絲改變,“陛下,不如我們打個賭,如果我收到了稅收,您就聽我一次,如何?”

查理曼眼神複雜地看著屈丘伯,他素色的袍子因為剛剛被自己推到在地,屁股和後背沾滿了塵土,渾像個顛沛流離的乞丐書生。

查理曼的眼睛有一些濕潤,他手指屈丘伯,顫抖著問:

“屈丘伯,我知道你是個忠臣。但是你可知,做忠臣的下場?”

屈丘伯淡淡一笑,他的語氣第一次出現了變動,那是一種狂熱,一種對於信仰,對於帝國的狂熱!

“臣知道的,唯有,一死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