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喜歡你
——喜歡一個人的理由是在喜歡以後才產生的
宿舍被籠罩在黑暗下，隻有舍管阿姨的手電光在晃蕩。縱使是在盛夏，蘇淺淺也拖著一張毛巾被，把自己全身上下捂了個嚴實，像一個受傷的小烏龜，躲在殼裏不讓人窺伺。一個晚上的翻來覆去，蘇淺淺覺得自己好像失眠了，而很快，這個“好像”就被肯定的語氣籠罩。
接下來，就是一整天一整天的精神恍惚。當蘇淺淺幸運的被曆史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她的思維還在九霄雲外，於是，就鬼使神差的把李世民吹捧成了打倒隋朝，建立唐朝的大英雄。這個回答，讓一向視她為得意門生的曆史老師氣得胡子直翹。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蘇淺淺心想可以趁著回家的時間調整一下狀態，結果想著想著，差點兒上錯了公交車，直到一起等車的何莎莎發現神情呆滯的蘇淺淺有些不對勁，才急忙把她從車上扒下來。
“你平常不是坐5路車的嗎？看清楚呀，這是10路車耶！”
蘇淺淺恍然大悟，探出身子張望車頭的數字，才發現自己果然犯了迷糊。
“你怎麽不早點拉住我呀，錢都投進去了。”蘇淺淺想起她的一元錢掛在投錢口上搖搖欲墜最後被她彈下去的樣子，心如刀割。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最近怎麽回事呀？魂不守舍的。”
“嗬嗬，沒事沒事，可能是期末考試快到了，我有點緊張。”蘇淺淺假意的笑了兩聲，心裏的沉重卻不減半分。
耷拉著腦袋踢著鞋子回到家，父母正忙著準備晚餐，蘇淺淺幾個轉身，直挺挺的倒在自己的小床上。
“蘇淺淺！蘇淺淺！蘇淺淺……”陽台外傳來夏蕊的聲聲呼喚喊。
“什麽事？”蘇淺淺不情不願的挪出去，軟軟的倚在門框上。
“我聽說梁子浩跟人打架，被他爸帶回家麵壁思過了。”夏蕊略顯激動的說著。
蘇淺淺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雙手無措的交疊著，“是有這麽一回事。”
“這可是個大新聞，他是贏了還是輸了？”
“這好像不是重點吧？”蘇淺淺擺出無語的表情。
“是嗎？那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夏蕊興致勃勃的說著一件嚴肅的事。
蘇淺淺感到更局促了，慌亂的眼神掃來掃去，猶豫著要不要把所知道的信息都說出來。
“哎呀，你等著，我到你家去！”夏蕊顯然沒有這份耐心，啪的一下關上窗，蹭蹭蹭的腳步聲就到了蘇淺淺的家門外。
“來來來，跟我說說，什麽情況？”夏蕊一進門就沒把自己當客人，拉著蘇淺淺就在沙發上坐下，一副好奇不已的樣子。
“那個……”蘇淺淺生硬的擠出笑，“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老師隻說了他們打架的行為非常不好，大家不要模仿。”
夏蕊萬分失望的搖了搖頭，“還以為你知道點什麽呢，我跟他認識那麽多年，他雖說小時候有點頑皮，但絕對不是那種隨便出手的男生，嘖嘖。”
蘇淺淺坐在她的旁邊，對她突然發表的評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隻能尷尬的埋著頭，不吭一聲。
“借你家電話用一下。”夏蕊還是那個動作比話語快一步的女生，蘇淺淺還沒點頭，她已飛快的撥出了電話號碼。
“哎，梁子浩……”夏蕊扯大了嗓門。
蘇淺淺一聽這名字就僵住了身體，前一刻還懶懶散散的縮在沙發上，後一秒就立馬切換成正襟危坐模式。
“我在蘇淺淺家呢，剛聽我媽說起你的事，你小子可真出息……”
蘇淺淺忍不住往夏蕊的身邊移了移。
“……話說你到底怎麽回事呀？我跑來問蘇淺淺，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蘇淺淺幹脆側著身子去聽。
可惜，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太小了，蘇淺淺差不多都要貼在夏蕊身上了，可還是聽不清那邊說的話，無奈隻好退了回來。
“好吧……”夏蕊似乎結束了談話，“蘇淺淺，梁子浩要你接電話，我先回家了。”夏蕊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迅速離去。
小心翼翼的，蘇淺淺握著聽筒，慢慢的放到耳邊，“喂？”
那邊沉默許久，才響起了有些疲憊的聲音，“蘇淺淺。”
“嗯。”蘇淺淺低聲應答著。
“我們能見一麵嗎？”
蘇淺淺抬頭看向外麵的天，夕陽才現，滾燙的金黃色染了眼前的一切。
“好。”蘇淺淺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吃完晚飯，七點半，我在小橋旁邊的涼亭等你。”
“嗯。”蘇淺淺對著電話點點頭。
她應該慌亂的，應該不安的，應該緊張的，可是她所有的焦躁，忽然在這一通電話結束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一個迷路在孩子，在望到前方出現的燈火時，心便靜了下來，哪怕路再崎嶇，再泥濘，他也能勇敢前行，因為，他知道終點就在不遠處。
一頓晚飯，食之無味。爸媽不斷的往她碗裏添菜，蘇淺淺也不好拒絕，直到真得塞不下了，才放了碗筷道聲“慢吃”。
時間，從未走得如此慢。
七點二十五分，蘇淺淺出了門。夏日晝長，盡管天已經蒙上灰黑，天邊的那一小片晚霞卻不願離開，掙紮著仿佛還想在地平線上呆得久一些。忽然卷起的微風，拂過蘇淺淺的發絲，她隨意的撥了撥，踩著不小心落下的樹葉，向小涼亭走去。
意料之中，他已經等在那裏，微風依舊，他卻仿佛消瘦了些許。
你好？好久不見？蘇淺淺空白的腦子裏搜索不出合適的詞語打招呼，隻能幹幹的站在他前麵，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對不起。”他的聲音像是從遠方趕來，沾帶著不屬於他的風霜。
“什麽？”蘇淺淺抬眸。
“那天，我不該對你吼的。”他用落寞的語氣勾勒出關於那天的回憶。
“哦，你說那天呀，”蘇淺淺暗自鬆了一口氣，“沒關係的，我知道那是氣話，不能當真，所以根本沒放在心上。”
“那是氣話沒錯，但也是真話。”他終於把嚴重偏移的目光收了回來，正正對上蘇淺淺的眼。
“什麽……意思？”蘇淺淺明顯的感覺到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掙紮著，好像要不顧一切的衝出
來似的。她害怕了，怕得聲音都失了色，抖得幾乎連不成句。
“因為，我喜歡你。”梁子浩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蘇淺淺話才落音，他就開了口，仿佛一旦失去先機，就再也沒有勇氣。
蘇淺淺當下就失了神，用一臉的迷茫掩蓋內心的波瀾。她自以為根本不會發生的那個“可能”，卻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梁子浩沒有看她的臉，淺笑著陷入了回憶，“也許是你在車上摔了個跟頭，膝蓋糊了一道道血痕卻若無其事的時候，也許是在老師宣布你和我成為同桌的時候，也許是在你被我捉弄卻不從生氣的時候。太久太遠了，我自己都忘了……”
蘇淺淺跟著他的回憶走。的確，太久遠了，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心思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一切，仿佛在昨日，又恍如隔世。蘇淺淺不由自主的向後退著，像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驚嚇了，本能的向後挪動。
半隻腳踩空的時候，蘇淺淺才想起自己本來就在階梯不遠處，後悔已晚。關鍵時刻，還是一隻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帶離了那危險之地。
是的，還是那一隻手。蘇淺淺忽然想起了玻璃瓶子破碎在她麵前的那一天，想起她決定參加學生會的那一天，想起脆弱的桌子散架成一片狼藉的那一天，想起……
原來，原來，“那一天”的次數可怕得嚇人，蘇淺淺怎麽會一直沒有發現呢？不，她已經發現了，情竇初開的女生怎麽可能不發現？不然，此時此刻的她也不會想起這麽多的細節，那些關於他的細節。隻是蘇淺淺從不相信，或者是一直在勸服自己不相信。她搬出一堆雜七雜八的理由，厚厚的蓋在上麵，讓自己看不見。可是她忘了，那個真相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顆種子，終有一天，他會發芽，破土而出。
可是蘇淺淺畢竟還太小了，第一次被人告白，與其說是開心驚喜，不如說是束手無措。在那個期待愛情的年齡裏，僅僅局限於期待，一旦化為現實，那大約就是蘇淺淺這樣的回答。
“那個……我們現在還是初中生呢，對吧？你想想，很快我們就要升初三了，初三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們要努力學校，爭取考上重點高中，隻有考上重點高中，我們考上重點大學的機會才大一些……”蘇淺淺從小到大也算是學生中的模範標兵了，成績優秀，作風良好，這種時候，她腦子裏轉的全是老師父母的良好教育。
“嗬嗬~”梁子浩看著她急得語無倫次的樣子，忍俊不禁，“不要急，我又沒有要求你給我答複，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而已。”
“可是……”蘇淺淺還是覺得別扭。
“不管你怎麽考慮，我還是會喜歡你，一直到不喜歡為止。”他的聲音很輕，卻透露著一股堅定。
如果再過十年，蘇淺淺聽到這句話，大概會感動得一塌糊塗，甩了兩把淚便立馬奔到對方的懷裏，可現在的蘇淺淺還不能理解這話裏頭的深刻含義，饒是這樣，這句話的殺傷力還是惹得蘇淺淺的心跳又快了幾分。
蘇淺淺躊躇了一下，隻想得出兩個字來回複他的話。
“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