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贖罪

“我隻是不喜歡阿德麗的樣子,好像帶著仇視生活的樣子。”溫玥怡解釋了自己幫助她的原因。

“你終於和我有共同點了。”克拉拉攏攏頭發,站了起來,走之前像是有想到了什麽。

“明天,一路順風。”

是啊,她明天就可以回國了,回到自己的媽媽身邊去,可是她看著克拉拉的背影,她就在自己的媽媽身邊,卻什麽時候可以相認呢,咽下堵在喉頭的心酸,溫玥怡第一次用法語對克拉拉喊道:“你要保重。”

克拉拉的腳步輕輕頓住,神情閃過一絲驚異,現在知道為什麽朱擎禹會喜歡她了,如此的不可思議,偶爾閃現的優點能帶給人無限的驚喜,就像一個礦藏,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挖到什麽樣的寶貝。

回到房間所在的樓層,溫玥怡有股去敲朱擎禹房門的衝動,跟克拉拉的一席話,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他的要求也許太苛刻了,不能因為他沒說出自己想聽的就鬧一整天脾氣,媽媽曾經告訴她,有時一個寬容能造就兩人不同的結局。

手擎在半空,門卻突然打開,朱擎禹的表情由驚到喜。

“正要去找你。”他說。

“有什麽事嗎?”她從頭開始打量他,頭發沒有白天的平整,衣服也換了休閑裝,腳上也換上了戶外鞋。

“今天是留在法國的最後一夜,我們不要留遺憾。”他儒雅的雙唇吐出藏著玄機的話語,然後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向外走去。

車子駛過梅德桑大街一路向南,一顆顆高大的棕櫚樹逐漸映入眼簾,海風的氣息也撲麵而來,溫玥怡定睛一看,原來前方竟是夜色下沉肅的大海。

下了車,朱擎禹體貼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後擁著她走在夜幕下的濱海大道上。晚風習習,將她的頭發吹的淩亂,他一次次不厭其煩幫她掖好。借著道路另一側特色商店裏的燈光,她專注地看著他的臉,心裏暖暖的,也許這樣已經足夠了。

“這幾天我一直都在工作,今晚算是彌補沒有陪你遊玩的遺憾。”朱擎禹率先開口。

她搖搖頭,心裏後悔自己的任性,然後對他說:“我不遺憾,能陪你一起來這麽美的地方,即使忙忙碌碌的我也高興。”

朱擎禹的臉色愈加柔和,為她善解人意的樣子。波濤翻湧,純白的浪花拍打在岸邊,那滌蕩的聲音似是能洗去人心的浮躁。

她看著他如大海一般深沉冷靜的麵孔,不禁問道:“這世界上有會讓你困擾的事情嗎?”

他為她這個單純的問題笑了:“當然,我也隻是普通人。”

“比如呢?”

“比如我常常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讓你開心。”他說出心中的困擾,他的腦子再好用也無法猜到她心中所想所需。

“對不起。”她知道他是指昨晚她突然生氣不理人的事。

“傻瓜,不用道歉,你隻需要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

她想了想決定坦白,畢竟這沒什麽可丟臉的,他們何苦要猜測對方的心意,直接問豈不是更好。

“我隻是不想你因為想結婚而跟我結婚,而不是因為愛情。”

朱擎禹微微一愣,沒想到她竟然考慮到這個方麵,果然男女的思考方式和角度都是不同的。他又罵她:“你還真是傻瓜。”

“別一直叫我傻瓜,不傻也真的被叫傻了。”

“如果我是醫生,一定扒開你的腦袋看看裏邊的構造,這麽丁點小事居然讓你跟我鬧了一天別扭。”他的語氣充滿不

可思議。

他的話透著血淋淋的凶狠,不過她才不怕呢,迎頭直上:“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還說什麽因為我總是不安才想到要結婚,這算什麽話,人家求婚有用這種理由的嗎?”

“你難道到現在也不明白我的想法?”

“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好,可是你不說我當然不安,我不能總是靠感覺,就像我剛學法語,有時大體明白這個詞匯的意思,但是沒確切的解釋,我始終無法好好掌握它。”她說的有板有眼,讓朱擎禹也覺得十分有理。

“我以為我十二年來都沒忘記你就已經能讓你明白一切了,看來是我的錯,我始終欠你一句,我……”

她用食指按住他的嘴唇,知道他要說什麽,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聽到了那三個字,她也會覺得是自己逼迫他說的,所以她製止:“現在不要說。”

他拿下她的手,答應她的要求:“也好,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說。”

溫玥怡甜甜一笑,又鑽進他的懷抱裏。

朱擎禹撫著她脖子上的項鏈,一張口又帶給她另一個驚喜:“其實,這條項鏈隻用了三分之二的鑽石,另外三分之一,我拿去定做鑽戒了,本想戒指拿到手了再跟你提結婚的事情,但是昨天我實在沒能忍住。”

溫玥怡在他懷裏驚的合不攏嘴,人家都是說了再做或者當自己沒說,但沒想到他的行動走在了話的前邊,叫她怎能不愛他?

“怎麽不說話。”不知道她此刻正在對自己的行為嘖嘖誇讚,他以為她不認同他的安排。

“我現在的心裏呀,比吃了那罐澳洲袋鼠島的蜜還甜呢。”說完,兩人笑作一團。

飛機按著它來時的軌跡又回到起點,溫玥怡踩著腳下熟悉土地,用力的深吸一口氣,來表達自己的思鄉之情。朱擎禹領了行李,過來把她牽走,一手是她一手是她給家人帶的禮物,他有種度完蜜月回來的感受。

但出了機場大門,朱擎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原本應該等在這裏的老白此時不見人影,這是這麽多年從沒有過的情況。

察覺到他的表情不對勁,溫玥怡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他沒有馬上回答她,另一手鬆開行李,拿起電話撥了一串熟悉的號碼。

“關機?”他的語氣裏透出與明媚的天氣不符的溫度。

溫玥怡隱隱感到也許發生了什麽事,靜靜地看他又撥打出一個電話。

“奶奶,是我,老白今天有沒有過去,我在機場沒看到他….什麽?”一陣令人心慌的沉默後,朱擎禹緩緩地掛斷了電話。

“出了什麽事嗎?”溫玥怡在一旁昂著詢問的臉,不知他臉上的神色為何突然轉變的可怕。

朱擎禹看著這張近在眼前的美麗臉龐,一抹關懷的笑掛在她的嘴角,可是他知道他無選擇地隻能看著她心碎。

“老白和你媽媽在前兩天出了車禍,經搶救無效…身亡。”吐出最後一個字,他幾乎不忍心看她,心髒絞碎般疼痛,她該如何承受這飛來橫禍。

“不…不可能,別這樣說,你是在嚇唬我嘛?”溫玥怡的嗓音帶著恐懼的顫抖,她緊盯著他的眼睛,想找出一絲謊言的跡象,可是她看到的隻有痛楚和不忍。

“我知道你現在無法接受現實…”朱擎禹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這種事怎麽可能安慰的好,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慢慢從傷痛裏走出來。

“這不是真的,我媽前兩天還在跟我說話,不可能…”淚水無法自已,嘴上雖一再說著不

可能和不相信,可是心裏知道朱擎禹不會說假話,她相依為命的媽媽就這樣輕易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甚至沒來得及見最後一麵。失去意識前她看到他驚慌的神色。

他及時接住她倒下的身體,失去至親的疼痛是她無法承受的打擊,生命如此脆弱,而誰都無法對生命的終結做好心理準備。

她輕的像一片葉子,朱擎禹的心裏陪她一起疼痛,也許昏過去可以帶給她暫時不痛苦的片刻。

朱宅。

“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我讓老白開車送她去醫院,說好了昨晚檢查後來家裏吃飯,可是我等了很久他們都沒來,沒想到……”劉豫蘭說不下去了,她的心一向軟,這幾天一直寢室難安,一直覺得自己也是有責任的,如果不是她派老白去,那這兩個人說不定還好好的活著。

“奶奶,這是誰都無法預料的,先不要自責,找到肇事司機了嗎?”朱擎禹握起奶奶的手,他能看懂老人傷心自責的神色。

“沒有,這個沒有天良的司機早跑的無影無蹤,如果他當時能把他們及時送醫說不定還有救。”說起那個司機,劉豫蘭恨的咬牙切齒。

“有沒有人看到車牌號?”

劉豫蘭繼續搖頭:“你也知道她們家的巷子裏平時人不多,出事的時候大部分人都上班去了,隻是聽警察說,那是一輛水泥罐車,隻碎了車燈,老白當時一定是為了躲避它才會撞上一旁的電線杆。”

“安全氣囊沒有用嗎?”

“他們沒有係安全帶。”

朱擎禹沉默,他知道沒有安全帶的情況下氣囊反而是更加致命的。但另一個疑惑竄入腦海:“她家附近沒有工地,水泥罐車為什麽會從小巷裏通過?”

“這幫司機為了逃避警察的檢查,不惜走小巷,根本不把別人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劉豫蘭按著太陽穴,眼前的局麵讓她頭疼不已。

“不管怎麽說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路邊的監控應該會有記錄。”他試著鎮靜,握緊的拳頭放在額頭上,他發誓一定要找出肇事者。

“那裏的小巷子四通八達,而且舊社區裏應該沒有監控攝像頭。”劉豫蘭無望地說道:“眼下我們隻能把希望交給警察,希望他們能找到那個司機。”

“媽媽,不要離開,不要…”溫玥怡從床上驚醒,眼前的人竟然是安雅。

“玥怡,聽我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安雅抱住她的肩膀,多希望給她堅強的力量。

“安雅,不是夢嗎?”

“我們都要學著接受現實,阿姨已經離開了,我們都不願她離開,可是我們沒有選擇。”

溫玥怡不語,隻是默默的流淚,眼淚越來越多,肝腸寸斷。她自小就失去了父親,她知道生命的不可預料,她把雙倍的愛給了母親,總以為母親會陪她走的更久,命運不悲憫她可以,可是怎麽能這樣對待善良無私的媽媽?還記得出發去巴黎前,母親還在用期盼的神情希望早日能看到她成家,記得通電話時,還責怪她不會過日子打那麽貴的長途……

溫玥怡抓著兩側的頭發,感覺快被這些回憶逼瘋。

“以後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她終於肯接受趙悅已經離世的事實。

“哭吧,但是哭過以後記得把悲傷放下,還有好多後事要處理。”安雅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此時的她比孩子還脆弱,需要撫慰。

朱擎禹從門縫裏看到抱頭痛哭的兩人,輕輕地挪開腳步,他知道,她是堅強的,會熬過這一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