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章: 不辭冰雪為卿熱

卿瑤隻好正襟危坐,一時半會兒氣氛有點凝重,她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生怕這主子性格陰晴不定,說錯一句就是個死。

三人靜坐,卿瑤比不過這兩個人有耐力,也不明白幹嘛非得讓她待在這,終於忍不住打破平靜,支支吾吾的開口道:“爺,我,我可以離開嗎?”

康熙撇她一眼,文不對題地說:“叫什麽名字?”

卿瑤心頭一笑,這個問題她也確實回答過無數次了,她也很樂意對自己的名字有這樣的妙解,明朗一笑道:“我醉欲眠卿可去,重重疊疊上瑤台,這就是民女的名字。”

康熙一愣,看著卿瑤的麵容有一瞬間的驚豔,從不曾有女子敢在他麵前表現出任何小小的驕傲,哪怕僅是為了自己的小文采而已。容若也是一副苦想的姿態。康熙隨即哈哈大笑道:“容若,你文采擔當滿清第一,你來解一下。”

納蘭容若溫潤如玉,明媚如陽,隻是眼裏總有幾分淡淡的憂愁,卿瑤有幾分期待的望著他,望著這個彬彬有禮的男子。隻見他微微搖頭,大聲說:“皇上謬讚,臣實在不敢當。皇上文臣武功萬民景仰,還是皇上來解吧。”

康熙無奈道:“這個容若就是愛抬杠,大概是被朕慣的上了天。卿瑤,你說是不是?雖然把東坡和太白的詞合在一起有些牽強,不過倒也是不錯的解釋。”

“皇上您說得對,納蘭大人確實文采出眾。桃花羞作無情死,感激東風。吹落嬌紅,飛入窗間伴懊儂。誰憐辛苦東陽瘦,也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處濃。民女在閨閣裏總讀到大人的詞作,總想著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將心念附於紙上,如此細膩,如此深情。今日得以見到大人,三生有幸。”

卿瑤絲毫不掩飾對眼前男子的敬佩,曾經她也為這個驚才絕豔的滿清第一才子失神,隻為了能夠一探他的

精神世界,他的愛情,他的一生,都是個謎。如今見到了真人,一時覺得,誠不欺我,眼前的男子驚豔了她的眼睛。

納蘭不是沒有經過表揚或者惺惺相惜,隻不過在如此驕傲自負的君主麵前,他怎能夠接受這樣的讚譽?年輕的帝王神色有些陰沉,容若連忙開口:“既然卿瑤姑娘讀過我的詞,也肯定讀過皇上的詞,不知姑娘有何見解?”

卿瑤一愣,心細如她,一時大意,忙意會道:“自然讀過,皇上的氣概胸懷博學廣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人能比。”

聽到卿瑤的話後,康熙有些不自然的神態才微微的緩和下來。

跟著兩個男人以一種奇怪的氣氛聊了許久,最後,康熙是看著有些累了,才囑咐容若送她回去。卿瑤在聊天中一直是處於高度緊張,卻又不能太過謙卑。話說七分,不輕不重,不能讓帝王心裏留下痕跡,簡直是受罪。

終於得了特赦令,卿瑤大呼一口氣,驚魂望月樓一遊,再也不要重來一次了。

容若跟在她的身邊,步子極其的輕,似乎是怕驚到了這地上的花花草草。送到了天福客棧的樓下,容若驚歎道:“卿瑤姑娘,你住這裏嗎?”

卿瑤一頓,點頭說:“是呀,大人有什麽奇怪的嗎?”

容若柔和的一笑,淡淡的光輝照耀著他的麵龐,讓卿瑤心內平靜如水。仿佛之前的緊張全部消散,隻餘下這一雙清朗如玉的眸子。

“沒有。皇上看樣子很喜歡你,隻是請問,姑娘您姓什麽家住哪處。如若是外地人,為何進京呢?”

卿瑤有些失神,納蘭大人這樣問定是有他的原因。可是,雖然她很想告訴他,卻又不想告訴他。告訴他,完全是出於對他的好感。不告訴,卻也是為了不想再感受到天子那股震懾的壓力。

後宮佳麗少說幾百,宮人

成千,不是各個都能見到皇帝甚至與他談天說地,她是何處修來的福分,竟與天子靜坐閑聊,雖大逆不道的冒犯了他還能相安無事。

卿瑤淡淡的搖了搖頭,看著容若如晨露般清澈的雙眸,道:“大人,我沒有姓,家住浙江湖州,算是半個孤兒,至於為何進京,卿瑤可否不說呢?”

容若一笑,淡淡的回答:“也罷,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姑娘不說我等也不可強人所難。”

臨走前,主子的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了他的意圖。他這樣問她,不過是多此一舉,皇上放進了心裏的人,翻雲覆雨都會查得到,更何況隻是小小一位姑娘。

容若不再遲疑,抱拳微微示意,聲音柔和:“那麽,卿瑤姑娘,我們就此別過。”

卿瑤望著他微微上揚的眼角,眼睛仿佛生來就帶著一抹才子的柔情。空靈俊秀,明明唇角蕩漾著令人暖心的微笑,卻讓人覺得他始終沉浸在自己略帶蕭瑟的世界裏。與康熙與生俱來的強勢驕傲不同,身為一等侍衛禦前伴駕,對待她這樣一個來自民間的姑娘也一樣的謙遜溫和,絲毫沒有輕蔑與無禮。

卿瑤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一件她本應該早點想起來的事。康熙十七年,這個平淡無奇的年份,於兩個男子來說,都是存留在心裏某個角落偶爾會回憶起的日子。

皇帝可以隨著性子來宣泄自己的傷心苦楚,可是他不能,即使他去年也同樣剛剛失去了深愛的妻子,多情如他,悼亡詞寫了一首又一首,也隻能強顏歡笑,陪伴君王側。

卿瑤突然覺得有些感慨,細細的開口,半是無奈半是惋惜:“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大人雖笑容明朗,可眉間時有鬱結,今天是五月三十日吧?大人愛妻之深,叫我感歎。不知卿瑤與您可否有緣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