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四章: 錯認貶斥

卿瑤看黃達海眼神怯怯的朝著自己盯了一眼,然後趴到了榮嬪的耳邊,不顧榮嬪的不耐煩,擠眉弄眼小聲的說著些什麽。榮嬪的眉頭皺起,眼神由一開始的驚疑,然後轉化為思慮,最後融合成為一道犀利的目光向她看來。

不費勁兒也知道,黃達海這怕死的奴才最終還是將容若與她的事情向榮嬪稟告了,說不定還加油添醋些有的沒的。卿瑤無奈,這下恐怕是鹹福宮待不成,慈寧宮去不了,家也別妄想回了。

榮嬪被黃達海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本來已幾乎相信了卿瑤的說辭,畢竟皇上愛去望月樓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沒準這丫頭就是湊巧被皇上瞧見了呢。可是,聽黃達海說,他們之所以回宮複命誤了時候,正是因為是納蘭容若帶著這丫頭一同歸來的。他迫於納蘭家的權利,就藏著沒敢說出口,如今是怕惹禍上身才向自己稟報。

榮嬪心中冷哼,這丫頭是不能留了。

“卿瑤,你和納蘭大人是什麽關係?”榮嬪撫著自己尖尖的護甲,凝神盯著卿瑤看。

卿瑤想了一下,緩緩的說:“我與納蘭大人應該算的上是朋友吧,他待人謙遜有禮,與我詩詞相投,並不因為我身份謙卑而瞧不起。”

榮嬪鄙夷的一笑,納蘭容若就是這樣,得了皇上的庇護官拜一等侍衛行為卻絲毫不檢點,常與宮外一些沒用的酸儒混在一起,讓人恥笑。

“本宮留不住你這尊大佛,收拾收拾去浣衣局複命吧。”榮嬪手一揮,有些不耐煩的說。不管這女子存的是什麽心思,於皇上,於納蘭家的貴胄,想也不要妄想。也不瞧瞧自己什麽身份,自己選了她也許能成點事,不選她就連個包衣出的奴婢都比不上。

卿瑤有些急了,這榮嬪,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剛才還和顏悅色,此時就一句話將她打發了。浣衣房,那是什麽地方她也很清楚,下等女婢待的地方。多是家族戴罪,賤籍下人,受管事欺壓,有永遠也幹不完的雜役。而她卻沒犯錯,為

何要貶斥她去那種地方。

“娘娘,我犯了什麽錯,為何要莫名其妙的貶斥我去浣衣局?”

“你難道還有意見。”榮嬪喝道,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水花飛濺。

卿瑤並不覺得害怕,也不是多在乎,隻是如果自己去了浣衣局,那麽還有機會與他相見嗎?於是,她點點頭,正色道:“是的,民女有意見。若隻是因為皇上與納蘭大人的關係,娘娘未免也有些驚弓之鳥了。要留住一個人的心,不是要將他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斬草除根,而是努力成為他心裏的人。民女一介小女子,於娘娘沒有絲毫威脅,何不放民女一條生路。”

榮嬪突然仔細的盯著眼前這張青春逼人的臉,那秋水雙眸,唇邊淺淺的笑意,就連說話的方式都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已經香消玉殞,一個永遠留在他心裏的人。多年前,承瑞早殤,她哭紅了眼,喪了心智。正巧一同入宮的賤婢李氏懷上了皇上的孩子,她怎麽能夠容忍。譏諷的笑意回蕩在她的眼前,她怕極了,怕失了原本的寵愛,於是她下藥害得李氏落了胎。

她的手段嚴密,幾乎就連當事人李氏都不曾知曉。可是,卻是她,那個雲淡風輕的赫舍裏寧兒,她沒有揭穿她,隻是送給她一句話,而那句話就是“若想留住一個人的心,隻靠除去眼前人是沒有用的。”

而今,她又再次聽到了這句話,而眼前這個姑娘她越看越覺得像當年的赫舍裏寧兒,那雙眼睛透著靈氣,就連眼廓的弧度都彎的一模一樣。

榮嬪突然又想起了胤祉,明日就要將她最最珍愛的兒子拱手送人了。而她,卻得了個什麽協理後宮的虛名。她心痛的無以複加,並不亞於失去了三個小兒子的痛苦。心煩意亂之間,竟錯將眼前的卿瑤看成了赫舍裏寧兒,她伸出一隻手,顫巍巍的指著卿瑤的臉,惡惱說:“都怪你,若不是你,本宮怎麽會保不住胤祉。就憑你這賤婢也敢妄想成為皇上的人,你給我滾到浣衣局去,現在就去,一秒都不要

耽擱。”

卿瑤歎了口氣,原來是另有煩惱。榮嬪能夠將三阿哥養在身邊已經是極大的榮寵了,可是這日子總不會永遠無限期。無奈的苦笑,她真夠倒黴的,也不知道康熙怎麽今日得了念頭,非要將榮嬪母子拆散。榮嬪氣不能消,隻好將滿腔憤怒轉發到她的身上。

講理不成,卿瑤也覺得眼前雖然塗抹精致妝容動人卻遮不住眼底深深疲憊的女人有些可憐,康熙十七年到二十年,這是她最後的盛寵,以後就隻有每況愈下。而這可憐的榮嬪,卻依然心存幻想能夠平步青雲。

罷了罷了,用容若的一首詞來說就是歎人生,幾番離合,便成遲暮。每個人都有一點執念,揮之不去。

這番插曲過後,卿瑤認命的收拾自己的行李,就當做來鹹福宮短短一日遊了。扭頭看著有些灰敗的西廂房,沒有宮女敢理會她。無聲興歎後,她默然的跟在秋萍的身後。心裏打趣安慰自己,好在,不是要了她的命。在哪裏不是活著,吃點苦也罷了。

古人誠不欺我,這是她此刻最想要說出口的一句話。

這裏的情況讓她心裏直打擺子,以前雖說在蒔花院,身份低微了些,也是不愁吃喝衣著華美,偶爾還能撫琴舞墨,好不自在。在瞧瞧這裏滿臉灰敗土黃的宮人,就像是長期營養不良般。衣服是男宮人清一色的暗灰,而女宮人則是青藍的麻布。

諾大的院子裏,隻有不斷響徹耳際的水花聲,搓衣聲,偶爾還有一兩聲皮鞭聲。而衣服的容量確實是超過了她的想象能力範圍,洗衣時並不用盆子而是用大桶子。一摞一摞,分門別類。摞的老高,幾乎要沒過她的頭頂。

她抱著包袱一路走進來,探著頭東西的張望著。也有宮女好奇的側頭看向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外來客,很快就又垂下臉去,似乎是收到了某些警告的眼神。

卿瑤站在一堆衣服中間,秋萍在跟眼前那個像是管事的嬤嬤交待著什麽。二人不時的扭過頭來看她一兩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