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章: 回憶

“母妃,珍兒也嫁人了,他是趙國皇帝,您在天之靈看到了嗎?”完顏於珍對著燭光喃喃地說,燭光跳躍,她的眼前不禁漸漸模糊起來,她想起了以前在金國的生活,想起自己母妃,那個卑微的苦命女人。

母妃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女出身,她甚至連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自記事起就被人們喚作娜蘇,偶然與父汗相遇,或許是上天捉弄,母親注定有這麽一段孽緣,父汗對母妃一見傾心,這樣才有了自己,可正妃與大妃都是那種眼睛中揉不得沙子的人,她們嫉妒母妃的美貌,怕她奪了父汗的恩寵。經常百般刁難,她們母女為此受了多少氣,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啊。

那是一段什麽樣的日子嗬,完顏於珍輕輕歎了口氣,這時候外麵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哦,已經三更天了!”完顏於珍望著窗外的夜色自言自語地說,然後勾了勾唇角,將蠟燭吹滅,借著月光走到床邊,拿起厚重的大紅霞帔,蓋在身上,迷迷糊糊地睡去……草原的冬天來得早,狂風卷集著漫天的黃沙,寒氣逼人,完顏於珍與母親瑟縮在自己簡陋的蒙古包內。

“母妃,為什麽父汗不來看我們,是不是父汗不要我們了?”六歲的完顏於珍眨著一雙星子般眼睛望著自己的母親。

“不會的,珍兒,你的父汗太忙了,等他有空了有會來了……”娜蘇用幹癟的手撫摸著懷裏完顏於珍披散在左右的麻花辮說。

完顏於珍點了點頭,灰暗的眸子裏又燃起了希望,她是多麽希望父汗能來看看自己啊,因為她想他了,自從父汗扔下一句:“為了保護你們,我將離你們遠遠的。”之後,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完顏於珍高興地從母親懷抱裏掙脫,轉頭望著坐在毛氈上母親,可是當她充滿笑意的眸子對上母親的臉時,頓時笑意隱去,“母妃,你怎麽了?為什麽哭了?”她趕緊上前替母親擦拭著眼角。

“沒什麽,隻是風沙進了母妃的眼睛了……”娜蘇說著,笑著去揉眼角。

“母妃,等父汗來看我們了,我要他送我們好多的炭火,氣死阿姐和阿哥,他們老是說父汗是不喜歡珍兒的

。”

娜蘇聽了完顏於珍的話,不禁默默地將臉轉向一邊,不忍心去看完顏於珍那張充滿期待的眼神。

還是那處破舊的蒙古包,隻是完顏於珍長高了,她進蒙古包必須要彎下腰,她已經出落成俊俏的大姑娘了。

完顏於珍站在蒙古包外,歐陽劍立在身旁。

“進去不許和母妃說剛才的事情,聽到沒有?”

歐陽劍將頭扭向一邊,一臉的不情願意。

完顏於珍不禁推了推他,小聲說:“聽到沒有!要是母妃知道了這藥是咱們低三下四求來的,她會傷心的不喝的,難道你想讓母妃的病一日日的不見好嗎?”

歐陽劍氣得一跺腳,轉身向大草原走去,完顏於珍想要叫住他,可是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來。

她望著歐陽劍的背影歎息一聲,撩起毛氈走進蒙古包內。

床上的娜蘇已經麵如土色,她出奇的瘦,一副皮包骨頭,完顏於珍心疼地將藥煎上,然後端了一碗熱茶來到娜蘇的跟前。

“母妃,來,珍兒喂您喝茶。”邊說邊用手去扶起母親,可是娜蘇卻搖了搖頭,用低啞的聲音說:“珍兒,母妃覺得好累啊,母妃可能要走了……”

娜蘇一邊說,一邊喘息的厲害。

“母妃,您往哪一兒就跟您去哪!”完顏於珍邊說,邊端起了熱茶。

娜蘇望著完顏於珍搖了搖頭,眼角滲出了顆顆淚珠,“珍兒,母妃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母妃會在天上看著你,保佑你的,可是母妃真的放心不下你,你那麽善良……”娜蘇眼光開始渙散空蕪,仿佛是死寂的沙漠,將人沉淪到萬劫不複之中。

完顏於珍手中的熱茶碗“砰”的一聲掉落,茶水濺在了完顏於珍的身上,她一點也沒覺得,她哽咽著,拉起母親那漸漸冰冷的手,放進自己的棉衣內,“母妃,你不要丟下珍兒,珍兒一個人好怕,母妃--”

娜蘇微笑著,臉上浮現了一抹慈祥,她氣若遊絲地說:“珍兒,你要好好的,要幸福要快樂啊,不要像娘親一樣!娘的櫃子裏有一個手串,那是你外祖母送給母妃的,母妃一直沒舍得帶

,現在母妃把它送給你了……”說完之後,娜勞累得閉上了眼睛。

完顏於珍的淚水如雨點般灑落下來,唯一給她溫暖的人要離她而去了,她瞬間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要崩塌一樣,她撲在母親的身上,企圖去溫暖母親的身子,讓她好起來,“母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的,珍兒不讓你走!”

突然,好似回光返照搬,娜蘇的頭微微抬起,聲音也仿佛比剛才高了許多,“大汗,大汗,如果沒有親人的關懷,一世的榮華又有什麽用呢?珍兒,我苦命的珍兒,你可不要像母妃一樣,整天在孤獨與無望中度過啊……”

緊握母親手的完顏於珍突然覺得母親的手好似僵了一下,徹骨的涼意從指尖傳來,冰冷了她那顆早已碎掉的心。

“母妃,母妃啊--你不要走--”完顏於珍撲在母親的身上,放聲大哭。

“母妃,母妃,不要走,不要走--”完顏於珍大叫著坐了起來,睜開眼睛,才發現原來是做了一個夢。

她用手撫去額上的汗珠,望了望窗外,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天色已經開始亮了。

想起今天還要去給皇太後請安,所以她趕緊起身下床,將昨日的大紅嫁衣收好,換了一襲淡紅色的長衫,外麵罩了一件夾襖。

畢竟是新婚第一天,她應該穿的喜慶些。

可是,那個人,他會來嗎?

洞房之夜,趙子夜就憤然離去,看來自己這個皇後在他眼裏也隻是個擺設,這以後的日子必然也是風雨交加,難以安定。

想到這裏,完顏於珍的臉上浮上了一抹憂傷。

“母妃,難道女兒的命也像您一樣,鬱鬱而終嗎?”完顏於珍低眉歎息,這一生恐怕是難如願了,本想平安普通的度過一生,卻始終是鏡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啊。

完顏於珍望了望空蕩蕩的屋子,她不由得苦笑了幾聲,沒想到來到這趙國竟然也和金國一樣,她連一個侍女都沒有,父汗賜的那四個侍女此刻都不知道去了哪裏,看來自己的待遇也隻是換湯不換藥,反正她完顏於珍早已習慣了,親曆身為,或許更有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