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章: 離殤
一直到很晚沈媽媽才把沈淺若趕走,“你在這裏怎麽能睡得安心?明天你還要過來,睡不好,你要是累病了,媽媽不是要照顧兩個人了?”
拗不過沈淺若點點頭:“媽媽你也早點睡。”
“知道,再嘮叨下去,就要變成小管家婆了。”
走出醫院,沈淺若並沒有立刻回家。冷質的月光灑下朦朧的光輝,一陣冷風吹來,她似無所覺,地上她看到另一道被拉長的身影。她以為是白小易不放心,所以一直跟著她,停下腳步,淡淡出聲:“我就是想一個人走走,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吧!”
那人並沒有說話,而是邁起步子,一步步朝著沈淺若走去。
漸漸靠近,沈淺若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火天麟從後麵抱住她,被濃濃的溫暖包圍,沈淺若鼻頭一酸,差點落淚。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靜謐,沒有人開口,但她知道他這是在安慰她。
不知道過去多久,火天麟低沉帶著淡淡喑啞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乖,你還有我。”
沈淺若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抱著什麽樣的情形,她鼻尖一酸,竟是哭了出來。這個男人,毀了她爸媽給她的天堂,卻又在這時給她一個可以安枕的懷抱。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感激,還是該恨他。似乎都是錯。
眼珠滾落,滴灑在他指節分明的手上,感覺到涼涼的濕意,他隻能將她摟的更緊。心裏劃過一絲疼痛。
他舍不得。
沈淺若動了動,示意他放開自己。
她從他的懷抱掙脫,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低聲問了句:“你怎麽會過來?”
“聽說你不太好,我就來了。”
“謝謝。”
“我送你回去吧!”
沈淺若沒有應答,她一路走,他一路跟,昏黃的路燈下,似乎能走到地老天荒……
“我到了。”
“我看著你上去。”
沈淺若點頭,火天麟就在下麵靜靜的看著。
他從不需要愛人,是以從未想過,自己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一步。看到樓層的燈亮起,他知道她已經到家裏,又靜靜凝望片刻,這才轉身離開。
無論多麽珍視此刻相守的時光,上天不會給任何人格外開恩。沈淺若以前總覺得自己是上
天的寵兒,然而現在她知道,她之前二十幾年的幸福透支的是自己下半輩子所有的福氣。
今天的第一場雪來的格外的早,沈淺若在花店帶了一束富貴竹過來,插在花瓶裏。沈青今天的精神也是格外的好,看著綠意盎然的富貴竹一直在笑。
又拉著沈淺若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沈淺若自然能感覺到不對勁,她拚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爸爸的身體爸爸自己知道,本來在以前的時候就埋下了隱患,爸爸這輩子沒什麽遺憾的。遇到你媽媽,還有一個你,爸爸這輩子已經比其他人幸運太多。”
窗外雪紛紛落下……
“你出去吧,我跟你媽媽有話說。”
沈淺若能看到他看著媽媽時,眼眸中含著寵溺和愛意,爸媽一定非常相愛吧?這大概是他們最後獨處的時光了,沈淺若點點頭,雖然不舍,但卻不能讓爸爸走的帶有遺憾。
醫院的走廊裏,白小易坐在沈淺若身邊,支撐著她。
“想哭就哭出來吧!”
沈淺若趴在白小易的肩頭,哭的昏天地暗。
得到又失去的痛苦,往往最令人崩潰。
沈青的喪事是沈媽媽一手操辦的,沈淺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了三天。沈媽媽看著女兒這樣,眼睛裏劃過濃濃的不舍。
“若若,爸媽總有一天會離開你的,你得學會堅強。”
沈淺若急急的看向笑的一臉慈愛的媽媽,“媽,你不會離開若若的是不是?”
爸爸死去的時候,她沒看到媽媽落一滴淚,此時又聽到媽媽說了這樣的話,她難過的不能自已。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媽媽也要離開了。
她一切的看向她:“媽媽,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丟下若若一個人!”
沈媽媽還是在醫院去了,就在沈青去的那個病房裏。
“咚咚咚……”
敲門聲回蕩在顯得寂寥空曠的房間裏,屋裏沒有一點兒回應。白小易急的想要破門而入了,她已經把自己關在裏麵整整一天一夜了!
不吃不喝的人怎麽吃得消?
“若若,你出來,吃點東西好不好?幹爸幹媽他們如果知道你這麽糟踐自己的話,也不會走的安心的!”
對,自己過得不好,他們不會放心的,他們……會回來的吧?
“若若,你這樣我會心疼的。你開開門,好不好?”
依舊是毫無回應。
她想,如果這樣的事放在自己身上,她大概已經崩潰了吧?如果沒有這一個月的相處,或許沈淺若會容易接受很多。
痛苦的不是分離,是朝夕相處驟然分離……
一秒天堂,一秒地獄……
晚上,那扇門還是沒有開,白小易皺著眉,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麽辦法去開導她了。
她在客廳的沙發上守了一夜,就擔心半夜沈淺若會開門。
然而一夜安靜,靜謐的可怕。
第二天一早,白小易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就看到沈淺若穿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披散著頭發站在窗口處。
她臉色蒼白,緊緊的盯著遠處,白小易看著她瘦削的背影,這一刻,她仿佛覺得這個人好像是來自別的世界,他們相差萬水千山。
窗外銀裝素裹,一片白雪,冷風淒淒。一如她心底的世界。
沈淺若回頭,向白小易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
那張臉,蒼白毫無血色,看著她的身形,如紙片一般,白小易覺得,如果窗戶打開,她能被風直接吹跑了!
原本小巧的臉已經瘦得下巴尖尖。
那樣的笑容讓白小易心裏一突。
“白小易,你說人死後會變成什麽?”沈淺若的聲音低低淺淺,空靈似幻,仿佛來自天際,又好像發自心裏。
白小易定定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而沈淺若似乎也沒想著讓她接話,複又看向窗外,“我想他們一定是在某個地方,依然相愛相守。隻是,少了我,隻有他們兩人,也不知道會不會顯得孤單冷清。”
“他們的福氣大概是被揮霍光了吧?”
“現在,我真的成為一個人了。再也沒有人,再也沒有人會在我睡不著的時候拍著我的背,叫我囡囡,再也沒有人可以讓我肆無忌憚的撒嬌,這就是無牽無掛沒有寄托的感覺嗎?”
她自從回國以來,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早點跟他們團聚,現在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心如死灰,了無生趣……
她伸手指著自己的心口,“白小易,我這裏空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