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夜襲，交談
初夏。
夜安靜，風輕柔。
韓棠站在小樓窗前，望著天空點點繁星，心情微微有些低沉，風靈雪的身影又浮現在他腦海裏，那如風鈴般清新明媚的微笑，那像春水般清亮純澈的眼眸，那時而溫柔時而調皮的表情，那些有時活潑有時深邃的話語，都印刻在靈魂裏，成為記憶中最深的符號。
一襲粉紅身影，飄逸如仙，靈動如蝶，溫柔如水。
最短的詛咒，是一個人的名字。
風靈雪。
三個字，牢牢盤踞在韓棠心中，像一顆世間罕見的種子，慢慢生根發了芽，然後枝葉繁茂，變得難以磨滅，日思夜念裏，刻骨銘心，每次想起，心痛如潮。
“不娶不滅。”
韓棠仰望星空，風靈雪所在的方向，按在欄杆上的手掌，悄然收緊，指甲刺入木板，悄無聲息。
呼吸深重，痛感已麻木。
然而，路要一步步走，眼下韓家麵臨著重大危機，幾乎關係到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他之所以表現得雲淡風輕，胸有成竹，是不想給父親增加壓力，不想讓整個韓家成員失望。
畢竟，他的身份已經不同往日。
那些期望的目光，太沉重。
韓棠深深呼出口氣，似乎要將心中的沉悶全部釋放出去。他背負得越來越多了，就算他胸懷大誌，熱血男兒，也有脆弱的時候，也有鬱悶與沉重無法排遣的時候。
男兒的艱難，隻有男兒最清楚。
燭火搖曳，影影綽綽。
韓棠的身影被拓展延長，投射在小樓外的花叢裏，變得模糊，花香馥鬱，醉人心脾，這本是美妙安寧的夜，是適合情侶相聚的時刻。
他卻孤單一人。
獨自醞釀，獨自品嚐，或者吞下，或者釋放，那壓抑的寂寞。
然而，——
他並非一人，此時此刻，正有人陪著他。
確切說是盯著他。
在黑暗的光影裏，在輕微的夜風中，在小樓後麵幾十丈的高牆外，在斑駁的枝葉間，一雙眼睛——貓眼般妖異的眼睛，冷冷盯著韓棠。
他隱蔽在枝葉間，紋絲不動，與夜色，與樹葉渾然一體。
就算靠近，也難以發現。
隻有那雙閃著妖異光澤，如同貓眼的眼眸，是最為鮮明的存在，他就像一隻幽靈，自從在城主府被韓棠擊傷後，徹底隱匿，完全消失，像是人間蒸發。
現在，他再次出現。
他緩緩探手，手上浮現一片三角形的鐵片，鐵片深藍，色澤詭異。
顯然淬有劇毒。
無論哪一次出手，他都力求置韓棠於死地。
燈影裏，韓棠靜立不動。
他輕輕離開茂密枝葉，飄上了高牆，就像一片兒樹葉，落在牆頭上，隻發出了輕微的沙沙聲，被輕柔夜風掩蓋，根本難以察覺。
他準備繼續逼近。
小樓有風。
韓棠轉過了身，內心的軟弱情緒慢慢稀釋，散逸在無邊夜色中。
軟弱給誰看，奮發向上才是王道。
韓棠忽然露出個雲淡風輕的微笑，順手彈了個響指，走向了小樓中間的燭火。
安然夜色中，黑影倏然一閃，落在韓家後院的石台上，依然悄無聲息，難以察覺。他行動詭異，動作飄忽，如同一隻潛行於夜色中的狸貓，又如幽靈。
距離拉近到十
幾丈，已經進入到他的攻擊範圍。
他還在快速潛行。
小樓後麵是花園，花草茂密，他即將潛伏進去。
深藍色鐵片數量再度增加，從一片變為六片，從單手變為雙手，神秘黑衣人的雙手上，悄然呈現出六枚淬有劇毒的深藍色鐵片。
他停下來，緩緩揚起了雙手。
蓄勢待發。
韓棠站在燭火前，身影被投射在牆壁上，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高大，遙遠可見。
他微笑著，輕輕一彈指。
燭火悠然熄滅。
神秘黑衣人已經將六枚鐵片對準了韓棠，剛要迸射出去，突然的，小樓陷入了一片漆黑，韓棠的身影瞬間融入夜色中，完全消失不見。
一刹那，失去攻擊目標。
神秘黑衣人急的眼睛一眨，惱怒之下，差點摸黑將手中六枚鐵片投射出去。
天空繁星點點。
他抬頭看了眼夜空，再看看不遠處的小樓，憤然甩了甩手臂，一時間氣急敗壞，差點揮手扇自己兩耳光，但想到鐵片上的見血封喉劇毒，他手掌到中途，悄然停下。
然後，他迅速後退。
借著夜色的掩飾，快速飄到了高牆上，趴伏下來，繼續觀察小樓。
“難道被發現了？”
他伏在高牆上，暗自驚詫，這次行動他事先準備許久，做了充分探察，行動詭秘，動作更是幹淨利落，自詡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絕不會被察覺到。
但，燭火熄滅的太精準。
像是對他的此次行動，完全了如指掌。
“可怕的家夥。”
他暗自驚歎一聲，繼續伏在高牆上，紋絲不動，繼續密切觀察，等待時機。
燭火熄滅，小樓寧靜。
韓棠躺回床榻，雙手枕在腦後，望著上方，腦海中一時間有點空白。
“寂寞了？”
突然，一道年輕的話語聲響起，語氣帶著戲謔。
聲音來自指上納戒。
韓棠微微苦笑，怎麽把他給忘了？順手將那本神秘古籍取了出來，放在了腦袋旁邊，眼睛對視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虛無的人。
“害怕寂寞的人，常常寂寞。”
年輕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中透出了一種無奈，一種慵懶。
他似乎在歎息自己。
“封印的滋味並不好受，封印的時間又太長，你若不寂寞，反倒奇怪了。”韓棠將古籍拉近些，悠然笑道。
片刻的沉默。
“所以，我想重新獲得自由，隻好找到你。”年輕的聲音又響起，語氣已經多了輕鬆愉悅，“因為，這麽多年來，隻有你能對我口味，隻有你符合我的條件。”
“我有這麽稀缺？”
韓棠淡然笑著，刮了下鼻子。
“千年難遇。”
年輕的聲音悠然笑起來，對韓棠的讚歎，很直白。
沒等韓棠回應，他笑著繼續說道：“其實，我倒是有點懷疑，你小子是否是土生土長的原界人，居然能一舉囊括五種元素，簡直就是奇跡。”
韓棠露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有機會，弄隻藥鼎。”
年輕的聲音沒有追問到底，隨即換了話題，“具備五種元素不易，不做升靈師太可惜。煉製丹藥，除了獲取財富，廣交朋友外，最大的好處，就是磨練
了對元素的掌控運用能力，實則是一種提升實力，增強戰鬥力的途徑之一，效果明顯。”
韓棠靜靜聽著。
“時機也算成熟了。”年輕聲音平鋪直敘地說著，顯然在分析情況，“四年之約，你要麵對的挑戰勢必很多，如果實力進展太慢，後果如何，你自己清楚。”
韓棠默然點頭。
神秘年輕人的話語很誠懇，切中了現實。
“聽你所說，韓家遇到了困難，家族收入急劇減少，你們韓家百十口人，不能喝西北風吧，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被排擠致死吧，所以，煉製丹藥勢在必行了。”
年輕聲音循循善誘，話語中隱約透著蠱惑，像是在誘惑小孩兒犯錯。
“買哪種等級的藥鼎？”
韓棠略微思索，沉聲問道。主要是韓家收入劇減，已經進入到破產邊緣，他能支配的金幣相應減少，如果支出太大，他恐怕承受不了。
“藥鼎分為九階，你還沒接觸煉藥，用兩階足夠。”年輕聲音輕車熟路，有條有理，完全一副老手的姿態，“至於價錢嘛，不多，三十萬金幣能拿下。”
“嘶~”
韓棠頓時吸了口冷氣，三十萬金幣，那可是他們韓家一個月的全部收入，幾乎是半年的利潤。
“這點兒錢就心疼了？”
年輕聲音輕快一笑，“高階藥鼎，隨隨便便就能炒到幾百萬到幾千萬金幣，至於更高級的藥鼎，接近天價，還不容易購得，基本是可遇不可求。”
韓棠有點發愣，以他現在的情況，根本拿不出這麽多金幣。
“別心疼。”
年輕聲音語氣一轉，變成安慰，“等你出徒了，隨便煉製點丹藥，一甩手就能獲得幾十萬金幣，各方修煉人士還會哄搶，然後繼續抬價，自己想想那場麵吧。”
韓棠在想。
但是，他邊想，邊露出了苦笑，他這次出動，去天易場是籌錢的，不是花錢的。
還沒進賬呢，就先掏出二十萬金幣。
“沒錢？”
神秘年輕人似乎窺破了韓棠的為難之處，笑著提議道：“那就先借點兒，你不是剛剛拜了個好幹爹嘛，一城之主，還會沒錢？”
聞言，韓棠頓時哭笑不得。
他跟慕容誠終究是朋友關係，交往尚未深入，怎麽開口就能借二十萬金幣呢？何況，慕容誠將城主令送給了他，已經慷慨到了極點。
他實則無法開口。
“難開口？”
神秘年輕人又窺破了韓棠的心思，笑得更輕鬆，“那就借個高利貸，你就說，什麽等級的丹藥都能煉製，可以用來做抵押，不行，將你這個未來的升靈師抵押在那裏，他們必定奉若神明。”
韓棠無奈苦笑，隻能瘋狂刮著鼻翼。
這神秘年輕人物的調侃功力，簡直讓他歎為觀止。
不過，根據眼下情況，他也隻能按照這年輕人的提議去做了，韓家收入急劇縮水，各方麵要維持運轉，都需要大量金錢，他實在無法再雪上加霜了。
空手套白狼。
想到這個諺語，韓棠嗤然一笑，他也隻好空手出擊了。
夜色安靜，一夜酣睡。
天光未亮，韓棠已經悄然離開韓家，穿著一身相當不起眼的灰色肥大衣衫，幾乎將臉龐遮住，十分低調地向天易場所在的方向奔去。
為拯救韓家，韓棠正式出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