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信任危機
女人和小男孩坐了下來，小男孩盯著桌在上的荔枝發呆，他的眼睛裏充滿渴求，嘴巴一直不停的吧嗒著，他始終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在孩子的世界中，他的眼中除了吃便是玩，無論任何時候總是忍不住真情流露。他不知道母親的促狹和精明算計。
牧歌笑著將荔枝剝開，玉色的果肉閃著亮晶晶的光芒，小男孩禁不住荔枝的誘~惑張開了嘴巴，他的牙齒輕輕一咬，好甜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笑成了玩玩的月亮。
桂枝看著牧歌剝荔枝的手，她的手很細很白，手指靈活的剝開荔枝，和荔枝的瑩白融為一體。她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由於長期勞作她的手很粗糙，手掌上有了厚厚的繭子，並且整個手跟幹樹枝似的。她想牧歌一定天天用昂貴的護膚品才有這麽一雙小嫩手，如果自己有了這麽一雙小嫩手，那追她的男人還不得排隊？前提是她必須有錢買護膚品啊，想到錢桂枝立馬挺直了腰板，她怎麽能忘了此行的目的呢，她是來坑錢的，而且坑的還不是一點半點，她原本隻是想拿個幾千幾萬塊就行了，可是看到牧歌的飯店規模這麽大，而且打聽得知牧歌的飯店已經有了好幾家連鎖店，她想著自己曾經做過小賣部的售貨員，開飯店跟開小賣部是一樣的，如果牧歌肯交個她一兩個店麵來管理，她不一定弄得比牧歌差。
阿寶吃的很開心，他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牧歌手中的荔枝，似乎已經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忘記了臨來時母親跟自己說的那些話，母親交代他見了那個女人要狠狠的瞪著她，然後看到人多的時候就坐在地上哭，可勁的哭，哭出大鼻子來。可是阿寶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他實在是無法用狠狠的目光看她，她很和藹，並且還親切的喂給自己荔枝，這些事情母親從來就沒有做過。他覺得牧歌更像自己的小雪老師，阿寶已經上二年級了，小朋友們總是欺負他，並且因為他總是鼻子邋遢的老師們也不太喜歡他，隻有小雪老師總是護著他，並且還嚐嚐給他洗臉。
桂枝抬手給了阿寶一巴掌，阿寶的嘴裏還有荔枝，他舍不得吐出來，硬是咽了下去，他的眼睛紅紅的，似乎很委屈的看著桂枝，桂枝更生氣了，特別是看到阿寶吞咽荔枝的動作，桂枝用手扭著阿寶的臉惡狠狠的說，
“你這個吃貨，就知道吃吃吃！把老娘的話都爛腸子裏了。你怎麽這麽像你那個死鬼爹，你爹活著的時候就知道吃喝嫖賭，我看你這個小東西也不成氣候，我這輩子是造的什麽孽啊，怎麽攤上你們這兩個熊玩意。老娘的青春都荒廢到你們這兩個癟犢子玩意身上了。”
阿寶強忍著淚水，他不想哭，盡管他知道母親此時一定希望他哭，並且是嚎啕大哭，可是當他看到牧歌時，他還是忍住了，他覺得牧歌是好人，母親是想算計人家的，他不想讓母親的奸計得逞。
桂枝看到阿寶不哭，她加了把力道，阿寶的臉上已經青紫一片了，牧歌看不下去了，她冷笑道，
“大嫂子，你有什麽事情就說出來，有什麽氣就撒出來，你朝著一個孩子使什麽勁啊，敢情這孩子不是你親生的啊？”
桂枝提高了嗓門，
“他怎麽不是我親生的，我告訴你他不但是我親生的，而且還是老李家的種兒。”
說完這句話，桂枝理直氣壯的看著牧歌。
牧歌聯想到老李兩口子最近的異樣，忽然明白了什麽。但是她假裝糊塗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桂枝想了想，她有些得意的挺直了腰板，她也不管兒子的委屈，將兒子拽到牧歌的麵前，
“這才是老李家的種呢？看看我們兒子跟李黑狗多像，要不是他親生兒子能這麽像嗎？你看看你們家那兩個孩子哪個長得像李黑狗？女孩長得太漂亮了，男孩子太聰明了。”
牧歌知道老李兒子的小名是李黑狗，隻是她沒有想到李黑鬼竟然還有個兒子，老李兩口子並沒有跟自己提及過。她不知道老李兩口子心裏是怎麽想的，心中暗想還是回去探一探老李兩口子的口風再做定奪。
不巧的是此時老李兩口子已經趕到了，當他們聽到桂枝帶著孫子來鬧事的時候他們兩口子就放下手中的活，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了。
老李看到桂枝氣勢洶洶的看著牧歌，他抱著頭蹲在了地上。老李媳婦湊到桂枝的麵前，隻是賠笑道，
“牧歌啊，你看看我們也沒來得及跟你解釋，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牧歌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看來老李兩口子已經認定那個男孩就是李黑狗的兒子了。
“媽，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一定會讓事情水落石出的。如果他真的是您二老的孫子，我會讓你們一家人團聚的，到時候我給您置辦一套樓房，供你們安度晚年。如果他不是的話，我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們還是一家人。”
老李媳婦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阿寶，她越看阿寶越覺得像自己的兒子，那尖嘴猴腮的臉盤，那小眼睛，還有那塌塌鼻子，跟阿寶如出一轍。她一想到那是自己的孫子，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黑狗有後了，老李家有後了，果然是天不亡老李家啊。
老李忽然站起來鏗鏘有力的說道，
“丫頭，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們自己的事情一定會自己解決好的，到時候我們絕對不會要你的房子的，我們就回老家去，還是自己的屋子住的踏實，這幾年你為了我們付出的不少了，我們老兩口不是瞎子，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我還是那句話，你的大恩大德，下輩子我們老兩口當牛做馬來報答。”
桂枝恨不得捂上老李的嘴巴，這死老頭子怎麽來壞事呢？她可不想長期住在老宅子裏，那個老宅子桂枝偷偷的去看過了，院牆是石頭壘砌的，低矮破舊，屋子是老土屋子，裏麵透風撒氣的，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她來這裏可不是來受苦的，是來飛黃騰達的。
牧歌知道莊稼人實誠，沒有鬼心眼，好騙的很，桂枝大概就是抓住了這一點，並且利用老李兩口子對兒子的愧疚和思念之情，即使那個男孩並不是小李的孩子，老李兩口子也盡可能的假想成自己的孫子，這樣他們心理就會得到莫大的安慰。
牧歌忽然覺得有些荒涼，她跟老李兩口子這幾年建立的信任似乎瞬間轟然倒塌。他們什麽關係都沒有，隻是陌生人而已。陌生人終究抵不過莫須有的血緣關係。
牧歌看了看桂枝，她笑著問道，
“大嫂子，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大清早的就來我的飯店裏鬧騰，欲意何為？”
桂枝想到這次自己要先發製人，絕對不能再讓兩個老家夥壞了自己的好事。
“幹什麽？你怎麽好意思問我幹什麽？你鳩占鵲巢了這麽久，我還沒有問你想幹什麽呢？說，你冒充李家兒媳婦到底是為了什麽，你今天要是不給我說明白，我就不走了，我還不讓你的飯店開張了，我要讓整個鎮上的人看看這個飯店的女老板是個什麽樣的貨色。”
老李沒想到桂枝這樣的尖酸刻薄，他揚手甩了桂枝一巴掌，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桂枝，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她說話，要不是她，我們兩口子恐怕早就死了，是她為那敗家玩意還的賬，而且我們兩口子也是托了她的福氣才身體安康，才……活著見到孫子。”
老李儼然一副教訓兒媳婦的樣子，桂枝捂著臉狠狠的瞪著老李，可是她現在還不能得罪這個老家夥，這一巴掌她隻能忍著。
牧歌一直在笑，她笑桂枝的愚蠢，更笑桂枝說的那一番話，還鳩占鵲巢，她還真把自己當成鵲了，難不成把老李家當成金窩子了？牧歌不相信，牧歌覺得桂枝一定還有更深的陰謀。她今天就是要逼著她把這個陰謀說出來。
“大嫂子，雖然我並不是李家的媳婦，可是我自認為沒有做對不起李家的事情，況且這幾年也一直是我侍奉雙親，我之所以這麽做，隻不過是全了我和二老的相遇情分。你想回到李家我不反對，我可以全身而退。”
桂枝立馬緊張的說道，
“怎麽個退法？”
牧歌笑道，
“二老這幾年來一直為我照看孩子，我無以回報，會給二老一筆數目不小的費用，讓二老安度晚年。”
桂枝的眼珠子轉了轉，她能給幾萬，桂枝覺得這家飯店盈利應該不少，她不滿的說道，
“你也太把我爸媽不當人看了，給你看了這麽多年的孩子你就想這麽打發了？況且老人家不是心疼就是腦袋痛的，估計就是給你看孩子累出來的毛病，這些都是後患無窮的，老人的健康可是無價的。”
老李正想說什麽，被老李媳婦狠狠的拽住了，牧歌看到老李媳婦製止的眼神有些傷心，桂枝這樣的飛揚跋扈恐怕跟老李媳婦有很大的關係吧，自己的底細恐怕就是老李媳婦說出去的吧。被自己親近的人捅刀子的滋味真不好受。牧歌覺得中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隻好閉上了眼睛。
“那你想怎麽樣？”
桂枝一想到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就有些心虛，她看了看自己帶著泥巴的皮鞋生出幾分堅定來，這雙皮鞋已經買了好多年了，並且還是李黑狗給自己買的，當時她和李黑狗處對象，她帶著李黑狗去商場買自己看中的那雙皮鞋，結果李黑狗竟然笑嘻嘻的說那雙鞋不好看，轉而給自己買了這雙，桂枝罵著李黑狗的精明，她看中的那雙鞋是三百多，而這雙鞋隻需要一百多塊。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值了，但是轉念一想 ，昨晚陪著李黑狗睡了一覺，要是連這雙鞋也不買，估計李黑狗一分錢也不會給自己。李黑狗帶著桂枝見二老的時候還沾沾自喜的對二老說，這雙鞋三百多是他給桂枝買的。時隔多年了，二老看到桂枝的時候並沒有認出來，
桂枝將自己的皮鞋亮出來的時候，二老竟然熱淚盈眶。
桂枝覺得自己這輩子一定能有機會穿更好的鞋子，就像網上看到的那種一雙鞋好幾千，好幾萬的，沒錢的時候她就喜歡做夢，夢想有一天自己能穿上那種鞋，然後滿大街的轉悠，逢人就要誇一誇
帶著這種狂想的衝動，桂枝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什麽不可，畢竟這幾年都是你幫著照顧二老，我也是對你心存感激的，你隻要把一處的生意交給我打理就好了，我要求的不多，隻是想著給你分擔一下而已。”
老李沒有想到桂枝竟然有這樣的想法，老李覺得太丟人了，他抬手要去打桂枝，沒想到桂枝靈巧的閃開了。
“幹嘛老是打我，我又沒有獅子大開口，她手頭上好幾家的生意呢，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的，我就是想給她幫幫忙。況且她之所以這麽發財，那都是借了我們老李家的光。”
老李氣的臉都紅了，
“借了老李的光？桂枝啊桂枝，你不知道我們老李家已經窮了好幾十輩子，人家難道借了你窮鬼祖上的光？我都替你覺得丟人。你要是缺錢了，我老李給你。”
老李從胸口掏出一塊手絹，手絹一層層的打開，裏麵有五毛的一塊的十塊的，厚厚的一大疊，都是自己賣廢品的錢，他自己舍不得花，總是存起來，他覺得這些錢才是自己的。
桂枝冷哼一聲，她才不稀罕這點錢，她將阿寶朝著老李兩口子麵前推了推。阿寶被母親猛然一推險些歪倒，老李媳婦連忙抱住了阿寶，她雙手顫抖的描摹著阿寶的五官，不住的說，
“像，像，真像，我的苦命的兒啊。”
桂枝冷哼道，
“娘，您看好了，他可不是您的兒，您兒子早就死了，他是您孫子。”
老李媳婦已經滿臉淚痕，她轉而看向牧歌，
“閨女啊，你就給她一處吧，你的生意那麽多，要不就給他們孤兒寡母一個立命安身的地方。”
老李氣的幾乎就要吐血了，他指著自己的老妻子，
“你……你好糊塗啊，閨女做這生意的時候糟了多少罪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都是閨女辛辛苦苦打下的事業，況且這些開店的本錢都是閨女一個人掙得，你憑什麽說三道四的。”
老李拽著媳婦往外走，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已經決定回老宅子了，這個地方他已經沒有臉麵待下去了。
牧歌沒有想到老李媳婦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她覺得她跟他們的緣分算是盡了。她看向桂枝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就像是一把冷刀子嗖嗖的扔過去，嚇得桂枝滿身寒顫。
“你這孩子怎麽的也有七八歲了吧？可是七八年前李黑狗不過是十八九歲，那個時候他已經去當兵了，真不知道你這孩子怎麽來的？”
桂枝心裏咯噔跳了一下，自己認識李黑狗的時候確實不大，難道他後來去當兵了？到底是哪裏出了破綻？
桂枝不安的握著兒子的手，兒子不是李黑狗的，是她跟村裏的老油瓶子生的，老油瓶子家裏有妻子有兒女，當然不會跟她正經過日子，當她找到老油瓶子的時候都快氣炸了，可是老油瓶子將牧歌的事情告訴了她，她便想到了這個主意，沒想到牧歌還不是好糊弄的主兒。
桂枝強裝鎮定道，
“我就是他當兵之前認識的，那個時候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我原本打算等他複原了我們就結婚的，沒想到他竟然遭遇不測。”
桂枝象征性的抹了抹眼淚，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牧歌，隻不過牧歌一直在笑，她看著牧歌的笑有些發毛，有一種腳底生寒的感覺。
她的牙齒有些打顫，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怎……怎麽…… 你……你不信？”
桂枝狠狠的握住阿寶的肩膀，似乎為了證實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牧歌忽然莞爾一笑，在桂枝眼裏她的笑很美，就像是明豔動人的玫瑰，隻不過每一朵玫瑰都是有刺的。
“李黑狗根本就沒有當過兵，我剛才是詐你的，沒想到你還當真了？你說是我報警呢，還是你自己離開呢？”
桂枝一聽到報警這兩個字立刻慌了神，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順便把自己的兒子也拉在了地上，
“牧小姐，你大慈大悲的放過我這一次吧，我……我是被鬼迷了心竅。阿寶快點求求這位好看的阿姨。”
阿寶咚咚咚的朝著地上磕頭，他抬起眼淚汪汪的眼睛看著牧歌，剛才母親拽的自己好疼啊。
牧歌看了看阿寶她背過身去，櫻唇輕啟，
“滾！”
桂枝如得到赦令一般，帶著阿寶匆忙的走了。阿寶回頭看了牧歌一眼，這位阿姨全身籠罩在陽光裏，就像是菩薩，很好看，很神聖，隻不過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