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愛情艱難
老爺子將煮好的茶分在青花瓷茶杯裏，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頗有大家風範。精致的茶杯裏升起嫋嫋的白氣。
老爺子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滄桑，
“嚐嚐吧，我已經煮了一個上午了。”
牧歌的手情不自禁的拿起茶杯，
“味道不錯。”
老爺子抬起頭他的目光在牧歌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牧歌手心裏出汗了，陸青將她的手攤開緊緊的和她的手相扣。
“難得遇到覺得我茶藝不錯的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就是牧小姐吧，不知道我這個不孝子舍不舍得他的心上人跟我這個老頭子單獨談一談。”
陸青緊張的握著牧歌的手指，他已經將答案寫在了臉上，他很不情願，也不會讓牧歌冒這個險。牧歌對他而言是失而複得的寶貝，他不可能讓自己的寶貝置身於危險之中，他已經不能再承受這份擔憂了。
老爺子冷笑了一聲，
“放心吧，我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她。”
牧歌將陸青的手鬆開，她的眼眸掃過陸青，仿佛在告訴他，沒事的。兩人的目光相接，最終陸青還是敗下陣來，他知道牧歌的執拗。
陸青走了，屋子裏隻剩下老爺子和牧歌兩個人，牧歌心裏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老爺子要跟她聊什麽，他會不會跟上次一樣告訴自己跟他的兒子多麽的不相配，然後掏出槍將自己威脅恐嚇一番？不過牧歌已經不是以前的牧歌了，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威脅也好恐嚇也罷，她都會泰然處之，她對自己有信心，對陸青有信心，更對他們之間的愛情有信心，況且他們之間還有孩子，誰也不可能將他們分開的，如果真的有人強行的介入他們的生活，牧歌會跟他拚命。
老爺子睿智的目光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滄桑，還有幾絲無法承擔的負荷。
“我還是輸了。你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我當時真是小看你了，如果當時一槍把你崩了或許也沒有這麽多的麻煩。”
牧歌沒有想到老爺子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他這是向自己示弱嗎，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牧歌堅定的看著老爺子，
“贏得不是我，而是陸青的執著，還有我們之間堅不可摧的愛情。”
有多少愛情輸給了時間，輸給了變了的心，可是五年的時間，牧歌沒有變，陸青沒有變，他們之間的愛情一直都在，所以他們才會如此的珍惜，現在他們才發現原來他們在紅車中走一遭，不過是為了遇到最美的彼此。還好他們沒有再次的錯過。
老爺子的目光有些空洞，聲音裏帶著幾分迷茫，
“愛情？那是一件奢侈的東西，不過不要以為你們經曆過得就是愛情，愛情有時候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老爺子轉過身去，陽光稀稀疏疏的投射進來，照在他微微駝的背上，竟然有說不出的落寞。
老爺子竟然破天荒的向牧歌講了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街頭的小混混，而她隻不過是鄰家小妹，每次他跟別人鬥毆受了傷，她總是會小心翼翼的幫他包紮傷口。他永遠也忘不了她幫他包紮傷口時的樣子，睫毛長長的，微微發顫還掛著淚珠，耳後的碎發總是調皮的滑落，他總是有一種想要幫她攏起的衝動，他發誓他一定會好好的混，將來他做了大哥一定要娶她，好好的對她，讓她這輩子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是再次相見，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哥，而她卻淪落成歌廳裏的舞女，他吸著煙沉默的看著她在舞台上的萬種風情，她已經退卻了羞澀，退卻了幹淨變成一個妖嬈嫵媚的女人，煙熏妝波浪卷發，低胸裝漏臍裝，白嫩的大腿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她的笑聲在他的耳邊是那樣的刺耳。他一把將她撈在懷裏，一句阿蓮如鯁在喉，舞女欣喜之後便是無盡的落寞，她慌張的將他推開，踉踉蹌蹌的跑出了舞廳。她已經配不上他了，她為了生存已經淪落風塵，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幹淨單純的鄰家小妹，她的陸哥哥回來了，可是她害怕他嫌棄的髒。
他動用所有的關係在一座難民營裏找到了她，他緊緊的將她擁住，跟我走吧，不要這樣糟蹋自己了。阿蓮哭了，她從來沒有這樣放肆的哭過，她打濕了他的衣襟，他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隻是他總是悄悄的在夜裏出現，並且總是很久才來一次。並且他從來沒有帶她出現在朋友的麵前，後來阿蓮才知道原來他已經結婚了，並且對方是一個很有背景很有涵養的女人。可是阿蓮已經發現自己離不開這個男人了，她心甘情願的跟著他，哪怕一點名分也沒有。
阿蓮忽然發現自己的常客已經三個月不來了，她悄悄的買了測試紙，結果上麵顯示兩道杠，阿蓮知道自己有身孕的那一刻淚流滿麵，她終於有自己的孩子了，並且和自己最愛的人，她靜靜的等待著他的到來，想象著他知道這個消息會是怎樣的驚喜，那天晚上她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他喜歡的菜。可是那天晚上他來的很晚，打開門便看到躺在桌子上睡著的阿
蓮，阿蓮聽到了聲音，她漸漸的睜開朦朧的雙眼，他緊緊的抱著她，吻著她的額頭。
“我懷孕了。”
她怯生生的將這個忐忑了一天的消息告訴他，可是沒有想到他的身形一顫，他隨即將阿蓮鬆開，蒼茫的消失在暮色中。屋子裏隻剩下失魂落魄的阿蓮，她含著淚將酒飲下，好苦好苦，淚水如同短線的雨簾，他最終還是嫌棄自己，他貪戀的不過是和她的**。
阿蓮第二天便走了，她要在他的世界裏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走後，他整個人如同瘋了一般，恨不得掘地三尺，可是他什麽也沒有找到，他失魂落魄的倒在兩人歡愛的床鋪之上。他那天的離去隻不過是為了自己一個錯誤的決定。當時嶽父大人已經知道了阿蓮的存在，嶽父大人是個狠角色，他說你是要偌大的家業還是背棄全世界跟著那個女人走，毫無懸念他選擇了偌大的家業，可是前提是必須毒殺阿蓮。當他失魂落魄的來到阿蓮的住所時，看到等待自己的阿蓮終是不忍，當她告訴自己懷孕的時候，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反悔了，他不要偌大的家業，他也不要全世界，他隻要他的阿蓮。
隻是當他回去將這個決定告訴嶽父的時候，他遭到了暴打，十天半月的沒有下來床，他心如刀絞，他擔心阿蓮會遭遇不測，便假意跟嶽父妥協，嶽父相信了他，可是等他出現的時候，阿蓮已經無影無蹤了。
十幾年過去了，他再次遇到她的阿蓮，隻不過她已經變成半老徐娘，隻不過她已經墮落的很徹底，抽煙喝酒賭博吸毒無所不能，她的出現是他的心痛，他的出現卻成了她發財的機會，她示意他應當給他幾十萬的賠償，否則她就要將他和一個舞女有私生子的事情到處宣揚。他不想看到這樣的阿蓮，他不想看到她的墮落，她的自暴自棄，更不能容忍她顛覆在別人的懷裏，他寧願親自毀了她，他為她準備了一杯毒酒，他哄騙她已經準備好了錢，那天他靜靜的坐在他們曾經共同生活的屋子裏，隻是他沒有想到，她竟然穿著他們初見時的衣服，一件幹淨的青灰色旗袍，隻不過她的身體有些發福，那件旗袍顯得極不合體。
那天他將裝滿錢的箱子推在她的麵前，她的眼皮抬都沒有抬一下，她隻是說想跟他喝一杯交杯酒，他愣了一下，最終還是殘忍的拒絕了，她的嘴角飛起一絲嫣紅的笑意，她端起酒杯一飲而下，她倒在了他的懷裏，隻是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滿足的笑意。
故事到這裏便結束了，牧歌已經猜到了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因為她在老爺子的眼角上看到了一滴混濁的淚。隻是她沒有想到陸青的母親竟然是這樣複雜的人，隻是她不相信這個女人真的是為了錢而墮落，她或許和他再次相見時，故意提出用錢交換陸青吧，她隻不過是想讓他殺掉她，她隻是想死在他的懷裏，讓他沒有牽掛，沒有念想，寧願讓他一輩子記恨自己，或許說想忘記一隻蒼蠅一般的忘記自己。
她是心甘情願的飲下毒酒的，她隻是想留給陸青一個好的前程，他不想讓陸青有一個聲名狼藉的母親，死在自己愛人的懷裏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你說她是不是很貪婪，竟然惡毒的想用自己的兒子還錢，這種女人活在世界上還有什麽意義？陸青因為這個原因恨我，恨我害死了他的母親，但是他不知道如果這個女人活著，陸青根本就沒有機會競爭繼承者，根本就沒有機會坐在今天這個位置。”
老爺子忽然狠狠的捶打在桌子上，他的情緒有些激動，仿佛也在盡力的說服自己。
牧歌忽然發現或許老爺子還愛著她，或者說她是老爺子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否則他怎麽會有這麽深的恨意，怎麽會這麽看重他們的兒子，這隻能用愛之深恨之切來解釋了，其實他明明可以將兒子從她的身邊搶過來，然後對她不管不顧的，可是他不忍心看到她巧笑嫣然，為別的男人眉飛色舞，他嫉妒的發狂，所以他寧願自己毀了她。
牧歌卻很想為阿蓮正名，
“她不會是這種女人，或許你誤會她了，畢竟一個柔弱的女人把一個男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她出了出賣自己的身體別無選擇，其實她明明可以選擇打掉這個孩子的，可是她選擇了生下他，說明她愛著自己的孩子，愛著自己的男人。如果她真的是為了錢才出賣自己的兒子，她大可以不必自己去取錢的，可是那天她竟然穿上了初見的衣服，這說明她知道自己要死在你的手裏，隻是她想給你留下一個好的 印象，一如初見般的幹淨純潔，可是你們都回不去了，誰也回不到初見了，歲月就是一把無情的殺人刀。”
老爺子踉蹌的後退了幾步，他勉強的借助拐棍的力量才站住，他的臉上瞬間蒼老了好幾歲，沒有了精神矍鑠，沒有了收斂的精光，更沒有了殺氣和戾氣，此時此刻他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良久他說道，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我死後請把我和她的骨灰安葬在一起。”
牧歌心下不忍的說道，
“您的身體還很好，請不要說這些喪氣話，您將來是
要兒孫滿堂的。”
老人苦笑一番，
“我的這幾個孩子都對我有敵意，我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失敗的父親？阿蓮一定在那裏寂寞了很久，她很怕冷很怕黑。”
老爺子頹廢的坐在了沙發上，
“你走吧，我有些累了。”
牧歌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陳釀，她忽然覺得老爺子很可憐，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到了晚年才幡然悔悟，後悔自己親手扼殺了自己的愛情，最後兒子不親，女兒不愛，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這個清冷的大房子裏。
牧歌走到門口的時候，老人忽然說話了，
“牧小姐，如果有時間的話帶著兩個孩子常來看看，我老了害怕寂寞了。”
牧歌點了點頭，
“一定。”
她看到老爺子滄桑的臉上笑了笑，牧歌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他竟然笑了。
陸青已經在外麵等了很久，他的俊顏在陽光下越發的張揚。牧歌走出來的那一刻，他連忙上前擁住牧歌，將她仔細的打量一番，
“怎麽樣？老爺子沒有為難你吧？他是老糊塗了，你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牧歌淡淡的笑道，
“沒有，他很清醒。”
“他都說什麽了？”
“他說……讓我好好的照顧你。”
陸青愣了一下，小聲嘟囔道，
“看來他真是老了。”
牧歌溫柔的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有時間我們把孩子們帶來好不好？”
良久她的頭頂上響起一聲好。
兩人決定明天就回去。牧歌想兩個小家夥了，晚上的時候她纏著陸青一起去超市給兩個小家夥買東西。
“嗯，你說給孩子們買什麽好呢？”
“這還用說，給我的小公主買一堆吃的就好了，我的小公主很能將就的，給我我的小王子買幾把仿真槍，我看這小子跟我一樣就喜歡摸槍。”
牧歌白了陸青一眼，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跟他似的在打打殺殺中度過童年，她希望將兒子培養成何以琛那樣既冷酷又溫暖的冰山男神外加內心如火的小宇宙。
最終牧歌為陸悠悠買了一大堆零食，給兒子買了一套探索與發現的書籍，她相信兒子一定會喜歡的。
兩人推著小車一起向前走，牧歌不小心碰到了堆砌成一座小山的飲料，看著飲料在自己的眼前塌陷，牧歌不知所措，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她朝著陸青眨了眨眼睛，怎麽辦？
她本以為陸青會安慰她，然後很大方的說道，沒關係，你老公有的是錢，這些都是小意思啦。沒想到陸青攤了攤手，然後在她的耳邊說道，
“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溜。趁著工作人員沒有注意，我們趕快去結賬。”
兩人推著小車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收銀台，出了超市後，牧歌撫著自己起伏的小心髒，好久沒有這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了，兩人相視一笑，如同搞了惡作劇的孩子。
早上他們來不及吃早飯便匆匆的上了飛機，牧歌還在睡意之中，她靠著陸青的肩膀睡著，陸青翻看著手中的雜誌，時不時的低下頭看著流出口水的牧歌，他皺了皺眉扶了扶牧歌的頭，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又靠了過來，口水照舊流在陸青的襯衣上，哎，真是可惜了自己這一身名貴的衣服，陸青嘴角的笑意加深。
他合上書看著窗外，茫茫的蒼穹飛逝在身邊，緣分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是你的注定就是你的，兜兜轉轉都會回來的，隻要你堅守住了信念，幸福總會盛開在那條你經常走過的路上。
當兩人下飛機的時候，陸悠悠和陸鳴如同兩隻快樂的小鳥朝著兩人撲了過來，隻不過陸鳴撲在了陸青的懷裏，而陸悠悠撲在了媽媽手裏的零食裏，果然是個吃貨。
她眯著眼睛笑道，
“爸爸媽媽真好，我都快想死你們了。”
陸鳴鄙夷的說道，
“她是想好吃的想瘋了。”
陸青和牧歌大笑起來，陸悠悠撇著嘴說道，
“媽媽哥哥總是欺負我。我要告他的狀，哥哥又勾搭了班上的幾個小姑娘。”
陸青毫不示弱的說道，
“哪裏有啊，她胡說，是她們幾個崇拜我，愣是跟在我的屁股後麵，我有什麽辦法啊。我也要告狀，陸悠悠搶了我們班小強的棒棒糖。”
“胡說，曹小強那是心甘情願給我的，他跟我打賭打輸了。”
“你才胡說，我明明看到曹小強哭的稀裏嘩啦。”
一回來就聽到兩個小家夥打嘴仗，牧歌頭疼的撫著腦袋。
“哎，真是生了兩個孽障，你說我幹嘛不掐死一個呢，這樣也清淨。”
陸青瞪了牧歌一眼，
“你敢？他們可都是我的心肝寶貝”
他一手抱著陸悠悠一手抱著陸鳴朝著屋子裏走去，牧歌隻好跟在他們爺仨的身後。秋風中滿是笑語。
（本章完）